大婚(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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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今晚要怎么过。人总是会被困难拖着一路向前。
按说嫁过来了,她再不愿,也是顾玄礼的妻,但顾玄礼是宦官啊,他会……怎么磋磨自己呢?
听说,不能人道的男子,手段更残忍。
林皎月呼吸艰难,正说服自己,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忽然听到身旁的顾玄礼命令道:“脱了吧。”
林皎月僵住了,心里刚刚建设得差不多的高楼,瞬息崩殂。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还没进屋呢!
今夜的月亮还不够圆,但胜在没什么云,月光便将院落照得一清二楚,也包括了那一身喜服,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夫人”。
可不过片刻,林皎月咬紧牙,垂下头,默默地伸手解开了衣带。
顾玄礼挑了挑眉。
她的手很小,手指细却长,像漂亮的玉雕,缓慢将鲜红繁琐的喜服解开,布料落地,露出了不算厚实的雪白里衣。
顾玄礼看了眼里衣后颈处的血迹:“继续。”
原本还觉得有几分轻慢好听的声音,宛若夹着锥心的刀。
红润的嘴唇被咬出了齿印。
眼泪刚要啪嗒落下来,她迅速伸手,借着舒展布料的动作拭去,没有多犹豫,反而作出个谦顺的笑,颤抖地解开腰上的细绳,将里衣敞下。
她告诫自己,无权无势的人,没有资格任性,
连阆哥儿那种倔脾气都认清了,人,总是要当一当孬种的,只要顾玄礼不杀她,她便要想尽一切办法……
她反复地告诉自己,顾玄礼这种人定也活不长命,只待熬死他,在这期间,安稳妥善地保全好自己和家人。
她可以的,她可以。
水色的心衣才漏出尖角,一袭带着浓烈药味与血腥气的披风,迎头甩了上来。
单穿着鲜红色曳撒的督公,神色阴晴莫辨:“胆子不是很大吗,敢嫁进来,敢扎人,不敢脱衣服?”
林皎月被盖懵了,可不能否认,被宽大的披风盖上后,先前悬着的心脏也宛若被紧紧护住了。
而这份维护,是顾玄礼给的。
偏偏顾玄礼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露出一口白牙:“你真以为,咱家不会杀你?”
她露出脸,既认真又有些委屈:“我,我已经在脱了……而且扎人是为求自保,嫁进来,不也是督公特意提点的吗?我哪里做错了吗?”
顾玄礼顿了顿:“特意提点?”
“督公故意点破我可能想逃婚,又当着我的面杀了人,不就是告诫我,不要逃,否则就杀了我吗?”林皎月怯怯地看着他。
顾玄礼有几分哑口。
林皎月继续结巴:“您还称赞我胆大,说喜欢我胆大,这,这不就是告诉我……要我这种胆大的嫁进来吗……”
故而,她怕顾玄礼磋磨自己,怕他手段残暴,却没担心过性命。
因为是顾玄礼要她嫁的啊!
林皎月理直气壮,越说越伤心,其中不乏有故意惹人怜爱的心思,漂亮的桃花眼噙着泪,小心翼翼地仰望对方。
她什么都没有,唯有这尚可的美貌,聊胜于无的献给对方观赏。
顾玄礼则是越听越难以置信,半晌,他笑出了声。
是真的胆大,自己一点儿没看错。
嫁到他身边,可不比逃婚,更胆大吗?
就是不太聪明。
林皎月也后知后觉,难道顾玄礼一开始不是这个意思?
裹在身上的披风瞬间就不那么暖了,血腥味似乎也重了起来。
林皎月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撑出个僵硬的笑,想努力降低对方想杀自己的念头,甚至于,还轻轻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想攀上来。
他的手,冷得她下意识一抖。
服侍他?
他挥开她的手,满脸古怪:“有病?”
林皎月:“……?”
顾玄礼深深看她,嗤笑一声转身便走。
罢了,今晚拔了钉子,心情好,不杀生。
梅九一直等在院外,见人出来了,多看了眼顾玄礼身上可有新添得血迹。
顾玄礼磨了磨牙:“都等着咱家杀她呢?”
那就是没杀。
梅九当即垂眸,低声问:“督公今晚是留宿主院,还是去后院?”
寻常人家的后院是妻妾住所,但宦官,起码顾玄礼的府中不是这般设计的,如今只有主院里有位正房夫人。
顾玄礼看了梅九一眼:“你也有病?”
也?
梅九不自觉悄悄往身后的主院侧了眼。
阿环醒来之后,得管事领路,跌跌爬爬去主院找着了林皎月。
她家姑娘,呸,夫人,不知在发什么呆。
待阿环走近了,才看见喜服落在地上,林皎月身上罩着的是件制式眼熟的披风。
阿环瞬间变了脸色。
管事刚刚得知督公去了后院,自然也跟着进了主院,便见林皎月回过神来后,没有任何难堪,也没有任何不满地冲他笑了笑。
“麻烦管事,派几个人来烧水吧,我要沐浴,对了,脖子上的伤口也要抹点药。”
管事连忙应声退却,心中的大石头也随之落定。
不论明日可还会有新的波澜,起码今日……督公没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