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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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开个笑,温声软语:“只买半年的粮食,剩下的买农具和种子。来年开春垦荒播种,门口那两个大的都能帮忙,秋日收获,你们家便有了口粮。如此往复,待孩子们长大了,你就能安度晚年了。”他说着,无意于听对方的感谢,而是往车厢那边望去。被风掀起的帘子后,是陆子溶浅浅的笑颜。
耽搁了片刻,队伍重新启程。陆子溶见傅陵上车,立即恢复深沉淡漠的神情。
傅陵径自扑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像孩子一样趴在他怀里,话音软软糯糯的:“先生不高兴呀?莫非是因为我拿你的银钱去做好事了?”
陆子溶无奈道:“这些银子都是在东宫拿的。人都是你的了,何况钱呢。”
怀里的人似乎十分受用,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陆子溶望着这个二十一岁的“孩子”,顿时感慨万千。
他在傅陵背上拍了两下,柔声道:“贫苦之人不能终身依靠救济,自力更生才是正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阿陵做得很好。你能将百姓生计放在心上,陆先生很欣慰。”
仿佛二人仍是旧时的关系,傅陵看上去挺喜欢这个游戏,他环着陆子溶的脖颈,撒娇道:“那是自然。这些天我每做点什么,陆先生就在我耳边说凉州百姓如何如何,我这不是谨记先生教诲嘛!”
看似无心的话触动了陆子溶的心绪,他垂目沉思片刻,别过头去,轻声问:“那这么说,倘若……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能陪在阿陵身边了,你可还会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这话说完,陆子溶便看到傅陵眼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被用力抵在靠背上,听见咬牙切齿的话音:“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陆子溶扭过头避开目光,淡淡道:“也许哪天就病了,死了。或者朝中什么人要欺负我了,翻旧账给我安个罪名,到时候殿下不想护着我了……聚散无常,谁说得好呢。”
下巴被掐住,傅陵转回他的头,强迫他对视。
“你不就是畏寒的病,等这趟回去,我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给你找来;若谁要欺负你,就得先过我这关。就算哪天你死了,你是我的人,也得埋在我家的坟里——陆子溶,你哪也别想去,听懂了么?!”
外头有随从,他的话音并不大,可字字句句都饱含愤怒,直扑在陆子溶面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子溶沉着目光望向他。许久,他拿开傅陵掐自己下巴的手,低头在那充血的唇边落下一吻,“随口一说罢了。”
“这么多年日夜担忧,早已成了习惯,凡事总往坏处想。若我能选,自然想一直陪在阿陵身边,就怕出什么意外,由不得我……”
云淡风轻的话语好似一盆水,浇灭了傅陵眼中怒火。他恢复方才天真烂漫的神情,一把抱住陆子溶,喃喃道:“陆先生以后就别操心了,有我在呢。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伤到你。”
陆子溶唯有在心里苦笑。
“就该把你绑上……”
密实的吻落下来,二十出头的青年血气方刚,每日都要欺负他几次。陆子溶闭上眼,轻车熟路地回应着。
虽然傅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从方才那激动的语气中,他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傅陵是在意他的,哪怕是主人对所属物件的那种在意。他死后,傅陵应该会哭上几日,然后一段时间内都不好意思违背他的主张。
这段时间,加上他生前的时间,用于平定凉州祸乱,大约是够的。此后若傅陵再做出什么荒唐事,就算让致尧堂杀了他另立太子,对大舜来说也承受得起。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诸般心绪藏好,陆子溶被吻得脸颊泛红、眼尾含情,正待开口索要更多,马车却缓缓停下。
外头随从来报:“殿下,陆公子,前方到了驿站,御马监说只停片刻,让马儿喝点水便走,夜里到镇上再歇息。”
陆子溶一路都在等一个停留时间不长不短的驿站,便侧头避开身上的人,硬生生往脸颊上添一抹羞赧,“前几日总是在车里……施展不开,不痛快……待夜里去镇上……”
傅陵被他哄得心情很好,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你今晚死定了。”
得到这句话,陆子溶就可以下车了。他也不走远,整理着散乱的衣裳鬓发,随口问一旁的随从:“齐务司送往东宫的文书,近日由谁掌管?可跟来了?”
随从道:“是李愿李公子,如今在后头车厢呢。”
陆子溶点头,“让他到那辆没装满的货车上等我,我要问凉州细况。”
这话自然是说给车里人听的。
他往车队后方走去。队伍很快会重新启程,他在货车上,便能顺理成章地获得不被打扰的空间。
那天夜里他把致尧堂送来的笔迹和李愿的对上,次日一早出发,他没时间质问。一路上傅陵都缠着他,到现在才得个喘息的机会。
他走进车厢,其中杂物占去大半,只有窄窄的空间留给人。李愿已候在那里,他再过去坐下,二人便挨得很近。
“陆先生想看什么文书?”李愿噙笑道。
陆子溶从怀中拿出白鸟送来的龙纹纸,放在对方面前,话音平淡:“这是你的笔迹吧。”
李愿扫了一眼那张纸,眸光在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从容。
“我此番来是想问个明白,你来东宫意欲何为,除此之外还做过什么,以及……东宫和怀安楼的关系。你同我解释清楚,而后可自行离去,此事我不会说与太子殿下,亦不会有人加害于你。”
“你若不肯坦白,自然也有刑罚可用。”
李愿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与……太子殿下?陆先生不会真的以为,他也对你生了情意吧?不过是拿你当玩物罢了,你图他什么,居然如此死心塌地……”
“……可济王殿下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背叛他?”
陆子溶略一蹙眉,此人居然大方承认和济王的关系。自己当年也是济王送进东宫的,可多年前便与他几无关联,不料他又弄来个眼线。
李愿露出暧昧的笑,“不如陆先生和我一起走,济王殿下会庇佑我们。若你贪恋太子给你的那些……你看我如何?”
陆子溶望着眼前此人,李愿的确相貌出众,难怪他有这样的自信。
可惜太过阴柔,他更喜欢张扬热烈的。
他并未被这个请求冒犯到,也无意与此人争执,淡淡道:“我有我要做的事,不能离开,也对李公子并无兴趣。烦请告知,为何你身在东宫,却知道怀安楼的位置?弄清了二者的联系,我便不会借此找你麻烦。”
听到“并无兴趣”,李愿的眸光骤然变得阴骘乖戾。陆子溶一时不察被他推了一把,竟向后栽倒在杂物堆里。
接着,李愿靠过来,俯视着仰面躺倒的人,露出狡黠的笑。
“太子那个小毛孩子,陆先生这样风流的美人,跟了他岂不委屈。你别着急拒绝,我先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销魂滋味……”
他说着便身子下移,贴近了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
来自京城的车队重新上路,傅陵在车轮吱呀声中燥热难安,手上的文书根本看不下去,思绪飞远。
方才被陆子溶勾得心头火起,他又突然跑掉……
看上去,陆子溶是想把好事留到晚上,所以下车闲逛,想起什么凉州文书的事,要找掌管之人在无人处了解情况。
可若从另一个角度想,为何不是陆子溶要单独和李愿说话,所以拒绝自己?之前在东宫的院子里,那二人也是一同躲在无人处……
再想想陆子溶方才的话,他说也许哪天就不在了,不能陪在自己身边……
胸口如同让一块巨石砸中,傅陵急促地吸两口气,猛地掀帘,吩咐外头的随从:“牵一匹马来。”
他从车厢直接跳到马上,勒紧缰绳放慢速度,一直落到了陆子溶口中拉货的车厢。
他在外头躲了一会儿,听见陆子溶的话音平淡,难以分辨,只从李愿口中听见几个“情意”“玩物”“背叛”之类的词。
而后,是肉身重重与什么相撞,杂物稀里哗啦倒下的声音。
全身血液顿时上涌,傅陵不受控制地冲过去,一把扯下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