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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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说完这话,一股疲惫汹涌而上,陆子溶无力地躺回去,不顾海棠眼中水光,再次陷入昏睡。

    海棠泪如雨下。

    她哭了许久,到下午时,忽闻外头传来争吵声,响亮得有些夸张。

    这是那小子的计策,故意制造争端引自己走开,便好将昏睡之人带走。

    她望向睡着的陆子溶,他精致绝伦的眉眼仍旧不染纤尘,只面色稍稍泛白,反倒衬出他的清冷淡然。

    陆堂主先人后己活了一辈子,这大概是他最后的选择了。

    她闭了闭眼,推门而出。

    门外来了一对老年夫妇、一名青年女子和两个幼童,明显是一家子,几人都被绑住。另一边是两名官员打扮的人,正与海棠带来的手下争执。

    “再不离开凉州、交出陆子溶,你父母妻子一个都活不成!”那官员吼道。

    她想起这名叫冯逸的手下是凉州人,孤身一人加入致尧堂,他的家人一直在凉州。

    见海棠出来,傅陵便挡在她面前问:“请问海义士,‘经年’是什么?”

    顿了顿,沉下话音:“我无意插手致尧堂内务,我只想给他治病。”

    海棠望向他的目光渐深邃,良久,是无端的一句:“不必问了,你欠他的,来生再还吧。”

    她转身走向争执的几人之间。

    傅陵不懂她的意思,没问到答案,却也不敢再耽搁。他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处,趁致尧堂无人注意,闯进医馆。看到榻上昏迷的人时,他身形一滞。

    已有几日没见到这个人了,他睡着时清俊容貌不减,只是此时满头扎着针,身上的被子也裹成了粽子,却裹不住脖颈上露出的疤痕。

    拳头紧紧攥着,他压下一口气上前,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离开时还顺走了床头温着的药壶。

    此时凉州已乱成一团,罗大壮受伤,下头便无人管事,打斗已过去一天,满地烂菜竟无人清理。傅陵看在眼里,下令众人立刻返回幽州。

    陆子溶这一病寒气侵体,时隐时发,弄得人也醒醒睡睡。这一次是行车颠簸,生生将他摇醒过来。

    醒来时他感到身上压得很重,却很暖和,眉眼和脸颊上痒痒的。睁眼,竟见到傅陵一张大脸,正轻柔地亲吻他面庞各处。

    见他醒了,傅陵似乎很尴尬,缩回去咳嗽两声,若无其事地取出怀中药壶,倒出一碗药汤喂到他唇边。

    汤水还是温的。车厢里并无炉子,想来是体温。身上还裹着医馆里的被子,另加了件厚斗篷,傅陵的一只胳膊用力箍在上面。

    陆子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那个吩咐手下不要救他的另有其人一般。

    然而如今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他就着傅陵的手喝下汤药,顺便抓住对方手腕,“凉州如何了?”

    他料想自己现在是很狼狈的,因为从傅陵眼中看见了怜惜,也看见他藏好情绪,平淡地讲了一遍现状。

    罗大壮和陆子溶说的话,任驱都听见了,也已告知傅陵。等回到幽州,所有人都会知道罗大壮居心叵测。

    陆子溶蹙眉思索片刻,体内寒意再次泛上,他强忍着,断断续续道:“齐务司、幽州官府和东宫客卿定会劝谏殿下……出兵凉州。但此时不至鱼死网破,最好诱使凉州人杀了罗大壮……把罪责推给他,恩怨便算清了,再……”

    才醒来便说这么多话,陆子溶身上受不住,不住地咳起来。傅陵也不知听没听,只管将他揽在怀里,轻拍着后背。

    “……再找出我从前在齐务司留下的案卷,按那个条件与凉州谈收复之事。罗大壮出了事,他们不好还价,一旦谈成,琐事再从长计议。”

    “不要打……两州百姓……在你一念之间……”

    陆子溶感到自己的精力在流失,将全身力气都用在手上,手心额头全是汗水,“看在我的面子上……阿陵,你答应过我的……”

    用尽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彻底昏迷前,他还听见傅陵大吼着叫他的名字。

    到达幽州官府已是夜晚,傅陵和众官员客卿说了情况,让他们先商讨着。他没有请御医为陆子溶看病,而是直接将昏睡的人抱去了当地的医馆。

    那大夫初号脉时和御医们一样,皱着眉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傅陵问:“您可听说过‘经年’?”

    大夫一愣,随即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说这位公子中了‘经年’?那就对了!我从前见过两例,也是这样的脉象——他中这毒多久了?”

    “……二十年。”

    大夫大骇道:“这毒统共就二十年!时间一到就夺人性命,怪不得他的寒症如此严重,原来是时日无多了……”

    她反复研究了一会儿脉象,忽而转头,发现身旁这人眼神空洞,身体僵直,好似是个痴傻的。

    傅陵只觉得视线模糊,手脚沉重,费尽力气维持不栽倒下去。

    他很想跳起来冲着大夫大骂江湖骗子,但太多事告诉他,这才是最可能的解释。

    海棠说的话,陆子溶最近的表现,他这些年来的症状……

    他强按下诸般心绪,颤抖着嘴唇问:“那,可还有办法?”

    大夫道:“你叫他家人来吧。不敢说绝对没的治,但也差不多了。而且治病有代价,不是至亲之人定是不愿的。”

    傅陵缓缓坐在榻边,拿起陆子溶的手,与他十指交缠,低低道:“他没有家人了。若说至亲之人……我勉强算一个吧,你说给我吧。”

    “你是他什么人?”大夫狐疑道。

    我是他什么人?

    傅陵眨了眨眼,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直到大夫失去耐心要走了,他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挤出一句:

    “我是他未婚的夫婿,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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