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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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钩弯月孤伶伶吊在浓稠的夜色里,孱弱,单薄。深秋里寒气袭人,冷不丁被灌了一脖子凉气,宫女流萤打了个寒颤,瑟缩着手进了正殿。
殿内燃着灯烛,半明半昧间,流萤惊觉光影笼罩下的薄肩轻轻颤动,似是在抽泣。
“娘娘。”流萤忙走上前去看。
明斟雪闻声缓缓抬起湿润的眼睫,眸子含着水气,泪光点点,不胜凄楚。
她安静啜泣了许久,白细的牙齿死死咬住湿红的唇,不曾溢出过一丝哭声。
胸口一点鲜艳的朱砂痣随着不平静的心绪一起一伏,在白腻的雪肌里格外晃眼。
流萤取来温水,浸湿了帕子为她擦拭,劝道:“娘娘莫要再伤心了,横竖明日便可……”
隔墙有耳,多说无益,余下的话被流萤适时地咽了回去,主仆二人心领神会。
香雾蒙蒙,热气氤氲,烘得殿内暖如春昼。
在流萤的轻柔擦拭下,明斟雪逐渐放松身体,阖上双眸。
然而甫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她无意间撞破独孤凛逼宫篡位的场景。
夜幕笼罩下的宫殿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殷红色的血迹如扭曲游动的毒蛇一般蜿蜒着钻到她的脚边。
浅色绣履霎时被污血点燃,湿答答的,贴着她白净的足,触感分外粘腻,恶心。
明斟雪紧紧捂住嘴压抑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惊惶地抬起眼眸——
金碧辉煌的大殿宛若人间炼狱,血腥残忍。
“啪嗒,啪嗒。”
粘稠的血滴一滴一滴坠落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漾开一簇簇血花。
视线追随着血水的来源,缓缓上移,明斟雪目光一震,再也扼制不住满心的惊骇,忍不住失声尖叫——
神圣巍然的明堂高殿之下,吊挂着一排排血淋淋的人皮,如夜行索命的幽魂,虚浮在雕梁画栋间。
光洁圣明与诡谲血腥的画面两相冲撞的极致视觉刺激。
龙椅之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皇瘫倒在一角,哆嗦着手颤颤巍巍指向面前傲然睥睨着九五至尊的墨冠玄衣少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肤色冷白,身姿挺拔修长,立于尸山血海中独身其身,就像是在一幅凌乱的水墨画中绘上一点朱红,竟无端将这残忍暴虐的画面扭转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抬指捻起那封以血染就的传位诏书,轻飘飘地一抛,丝帛瞬间被火舌吞噬殆尽。
独孤凛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凉薄的淡笑,眼角的一点黑痣也变得生动起来。
糜丽,妖冶。
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尖叫声,独孤凛听入耳中,颇感愉悦地微微颔首,十分享受,眸中的疯狂越聚越浓。
下一瞬,双目一凛,陡然射出寒光直逼明斟雪而来——
明斟雪猛然睁开眼,捂住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最后一夜了,被困在深宫禁苑中的最后一夜了。
今夜一过,她便可恢复自由,无需提心吊胆伴在虎狼左右,不再委曲求全做甚么贤良淑德的皇后。
枷锁将除,明斟雪静静体味着这久违的自由,满心轻松。
坤宁宫上下融入夜色,一片静谧安宁。
外间忽的起了阵劲风,鼓的帘笼猎猎作响。
寒气霎时侵入殿内,强势且生硬,生生压住了积聚的融融暖意。
明斟雪紧了紧披着的薄衫,方想知会流萤一声去将帘笼安置好,太监尖细阴柔的唱喏声骤然划破坤宁宫过分寂静的夜——
“陛下驾到——”
窗外嚣张的风势霎时收敛起来,偃旗息鼓。
明斟雪的瞳孔猛然骤缩,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吹灭榻前烛火,掀起衾被往里灵巧一钻,侧身背对着外间。
她哭得眼眶红肿,这副模样绝不能让独孤凛看到,他定然会起疑。
流萤手脚麻利替她放下帷幔,将床榻仔细遮掩起来,这才低垂着头快步出去迎接圣驾。
“奴婢参见陛下。”
额心紧贴着地面,流萤同其余宫人一道仓皇跪伏行礼,稳住心神强装镇定。
威严修长的身影逐渐逼近,绣满金纹的玄色袍角停驻在面前,裹挟而来的凛冽寒气汹涌灌入流萤的脖颈后。
不知是慑于帝王威严,心虚惊骇,亦或是被深秋寒风鞭笞得受不住,流萤哆哆嗦嗦五体投地,双目紧闭不敢抬头。
“怎么不见皇后出来接驾?”
帝王低沉冰冷的声音直直压向满地跪伏着的宫人,流萤牙齿打颤,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这个时辰,娘娘她已经歇下了。”
独孤凛闻声双眸一沉,目光自那道瑟瑟发抖的脊背上一剐——
流萤只觉得背上一寒,似是被雪亮的刀刃活生生剐掉层皮,大气不敢出,冷汗直冒。
视线打了个转,帝王深邃的黑眸陡然一暗,透过重重遮挡将目光朝最里侧的凤榻射去。
明斟雪呼吸一滞,似是被那人凌厉凶狠的目光剥开所有遮掩与隐瞒,看了个干净。
心脏突突直跳,慌的厉害。
“睡了?”
独孤凛冷哼了声,若有所思转身离去。
“陛下起驾回宫——”
明斟雪紧绷着的心弦霎时松懈下来,她翻了个身平躺,望着绣满榴开百子纹样的帷幔,心有余悸。
帝后成婚三年,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三年以来,独孤凛从未在入夜后踏进过坤宁宫半步,是以今日之举,委实反常。
更何况明斟雪暗地里紧锣密鼓筹谋着明日私逃出宫一事,此时撞上独孤凛,只会更为心虚。
明斟雪静静躺了半晌,直至心绪平复,雪脯起伏得不再剧烈。
宫室昏昏,落针可闻,明斟雪料想着人约莫已经走远了,遂试探着轻唤了声:
“流萤?”
寂寥无声。
“流萤?”明斟雪长舒了一口气,试探着抬高了声音唤道。
“娘娘……流萤在。”
稍顿了顿,流萤回应的声音自帘外响起。
声调怯生生的,微微发颤,透露着些许犹豫。
窗外雨声渐起,明斟雪蒙在衾被里听不甚真切,只知流萤候在殿内。
明斟雪方才哭了半晌,此刻喉咙有些干涩,遂坐起身来叫茶水:“流萤,本宫有些口渴,送些茶水过来。”
“欸……欸。”
流萤吞咽了下口水,飞快瞥了眼屏风后,手脚利落收拾了茶水正欲端进去——
茶盘蓦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流萤心里一咯噔,被吓得失手碰倒了茶壶,茶壶一晃将滚烫的热水浇在了手背上,烫得她嘶嘶倒抽气。
头顶压着的目光过于沉重威严,流萤当即闭上嘴强忍着烫伤的疼痛,泪水被逼出了眼角。
外间传来清晰的杯盏碰撞声,明斟雪撩开帷幔一角,问了声:“流萤,发生甚么了?”
“无…无事,”流萤压着哭腔,疼得满眼泪花直打转,“奴婢手笨失手碰倒茶壶,惊扰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明斟雪有些担心,关切道:“原是这样,茶水烫不烫,可伤着你了没有?”
说罢便掀起衾被,要走下来看看。
“没,没有!”流萤听着里间动静,慌忙回绝,“不敢惊动娘娘,茶水一点儿也不烫,奴婢这就将茶水给您送过去。”
她低头看向被烫的红肿起泡的手背,不敢抬首。
一旁立着的人似乎对这个小宫女的表现很满意,遂不再为难她,接过茶盘中她兑好的冷热适中的茶水,步入内殿。
脚步声在榻前停住,明斟雪听着动静,将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腕自帷幔中探出去接茶盅。
纤长莹润的指尖白皙细腻,新剥开的水葱似的嫩的漂亮诱人。
若是能染上几抹绯红,那便更诱人了。
独孤凛深邃的黑眸里隐隐跃动着的兴奋。
烛光暗淡,联想到她在他面前耍的小把戏,帷幔外立着的人眸色登时暗了暗。
明斟雪不明所以,接过茶盅便要抽回手,不料“流萤”却紧捏着茶盅不肯松手。
“怎的了?”明斟雪觉得今日的流萤颇有些奇怪。
“流萤”的指尖僵了僵,松开手。
明斟雪接过茶盅递到唇慢慢小口啜饮着,眸光悄悄转向帷幔外,心下沉沉。
唇瓣逐渐离开茶盅。
一口茶水闷在嗓子里,明斟雪蓦地被呛住,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帷幔外的“流萤”闻声却依然不为所动,并未同往常一般过来帮她顺气。。
明斟雪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隔着厚重的帷幔,彼此僵持着相顾无言。
宫室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明斟雪提心吊胆悄悄撩开帷幔一角。
金缕云纹墨靴映入眼帘,玄色袍裾上绣着招摇的龙爪直直刺痛她的双目。
明斟雪猛地倒抽了口冷气,手一抖,茶盅骨碌碌滚下床榻,落在那人靴前。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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