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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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又哇的一声哭出来,心里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
江砚捏着她的衣角,小幅度地拉了下,“别哭了,我来写。”
她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泪水自眼角流淌到下巴,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第二天早上,她发现自己的课桌里多出了一份检讨书,最后一页写着她的名字,江砚竟然真的帮她写了。
她仔细地翻阅了这份检讨书,又拿出自己昨晚熬夜写的那一份,对比着看,发现江砚写得明显比她好多了,字迹干净工整。
事后班主任还给江砚调了位置,宋时正式和他成了同桌,两人开始熟络起来。平日里的交流主要是宋时负责说话,江砚负责听着,偶尔点点头说上一两句回应她。
大概是那些男生觉得当众向江砚道歉这事丢了他们的面子,之后的日子更加不待见他了。
体育课或其他自由活动时间,他们那个小团体总是不带江砚玩,为首的男孩甚至公开说谁要是和江砚走得近,就连着那人一起孤立。
渐渐地,其余男孩子也疏远了他。
大家撒泼玩耍的时候,江砚总是一个人站在角落,双手插在口袋里,大概是在发呆吧。宋时觉得那种情况除了发呆,也没别的事可做。
不过,她向来看不惯这些事,于是主动拉着江砚和她的女生朋友们一起玩。她跳皮筋的时候,江砚就负责当撑皮筋的柱子。她跳长绳的时候,他在一旁摇绳。
宋时很无奈,他还是不太爱动的。
不知道是哪一天,她经过走廊的时候,隐约听见了江砚的名字。
“你看到没,他每天跟在那些女生后面,还陪她们一起跳皮筋,丢沙包,笑死了。”
“又矮又胖的,像个球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娘娘腔啊。”
“哼,最看不惯娘炮了,想到就恶心。”
“你们说,他讲话是不是还要翘个兰花指,就像这样。”男生捻起手指,做了动作。
周围几人捧腹大笑,其中一个背靠着墙,手臂搭在同伴肩膀上,“我看他话都说不利索。每天就是‘嗯’,‘哦’,他不会还是个结巴吧。哎,我们下次去试探试探他,说不定他会委屈巴巴地回,‘别,别,别欺,欺负我。我错,错了。’”
他夹着嗓音,刻意模仿结巴说话的样子。
其余几人听后,纷纷笑得前仰后合,更加猖狂。
怒火冲上宋时心头,她攥紧拳头,猛冲上去,拽着那人衣领,对他喊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骤然,手腕被人从旁扣住,她侧过身回看,是江砚。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眉心蹙起,将她拉走。
疾步走到楼下,他松开手说:“你又想写一千字检讨吗?”
“写就写,谁怕谁啊。”她咽不下这口气,大声反驳,“等我教训完他们,写一万字我也不怕。”
“你别难过,他们那些话你就当……” 看着江砚垂下头沉默,她收敛了脾气,想他一定听到了刚刚那些侮辱诋毁的话,轻柔地安慰道,“就当乌鸦叫。”
“江砚,你还记得语文书里女娲造人的故事吗,我们都只是她甩在地上的泥点子。我爸爸也说过,这世上有瘦的人自然也有胖的人,有高的人自然也有矮的人,有活泼的人,自然也有内向的人。这都是对比出来的嘛。”
“那个黑煤球他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比他白,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他还嫉妒你能和我们一起玩,他要是想来跳皮筋,我们还不愿意呢。还有你比他聪明,成绩也比他好。总之,你有很多优点都是他比不上的,所以他只能说你的坏话诋毁你。”
她走近一步,“我觉得高矮胖瘦不是人的缺点,阴险恶毒的内心才是。”
他抬起头,很久后才低声道:“我也希望自己能瘦一些,长高一些。”
“我奶奶说过年的时候在门背后跳三下,新年就能长高了。这是独家秘诀哦,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过年的时候试试看,我保证你很快就能长高了。”
江砚迟疑地轻微点了两下头。
她咧嘴一笑:“相信我肯定没错。”
后来,也不知从何时起,江砚的脸颊褪去童稚的圆润,逐渐清瘦下来。他越长越高,初二起就一直坐在班级最后一排。同时,也愈发沉默寡言。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是高一期末,那天下了场初雪。
她告诉江砚自己要出国的消息,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疾风像是寒冬里咆哮的恶犬,怒吼着发泄内心的不快。满天飞絮洋洋洒洒,落在他们的头顶,肩膀。
她看着江砚低垂下头,乌黑的头发随风拂起,露出苍白的面颊。晶莹的雪花沾在他的眼睫上,轻轻抖动。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愣怔地看着她。
直到她离开那天,都没有收到江砚的一句“再见”。也是,那时的他们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也许这一走,就是此生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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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瞧着如今温暖的客厅里,坐在她身畔的男人,依稀还能从他冷峻的五官中辨认出从前的模样。
他们都长大了,可儿时的记忆永远刻印在心间。那些受伤的印记不会被时间的风沙抹去,甚至还会一点点向内腐蚀,烂得更深。
江砚白皙的手指弓起,扣着弯曲的膝盖,隐约可见青筋凸起。
撕家摇着尾巴踱步上前,伸长了舌头触碰他的手背,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绪翻涌,在尽力安慰。他反手抚摸着撕家,抬起眼深沉地盯着宋时。
即使是今天的他,世人眼中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也不曾释怀过去的灰暗经历。
那一双双指向他的手,围在他身边嘲讽讥笑的嘴脸,还有他们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难以入耳的文字,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呛鼻恶臭,污浊了他的整个童年记忆。
儿时每一个偷偷躲在角落,拂拭酸涩的眼泪,独自舔舐内心伤口的深夜,都像恶魔一般占据在回忆的中央,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拔除不去。
伤害就是伤害,不能因为施暴者的年幼无知,便轻易宽恕了他们曾经的过错。伤痛与折磨又何时饶恕过遭受霸凌的无辜者呢?
他永远不可能原谅,也无需原谅那些人。在他的心里,那些人是该下地狱的,他从小就这么认为。
“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宋时看着面前的人,他们阔别太久,少时无话不谈的好友,如今只觉熟悉又陌生。
她心下踌躇,一句“你还好吗”盘桓在唇齿之间,最终无声咽下。
“好。”她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