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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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天黑得格外早,月亮申酉之间就爬上穹顶,冷冷俯瞰人间的一切,亦照着已熄灯的厢房。

    房内两张简榻,中间用一幅花鸟屏风隔开,对月和余悠悠各择屏风一侧就寝。

    作为紫貂妖,余悠悠没有冬眠习性,大冬天也鲜有困意。对月没来的时候,她一醒便是一宿,找不着其它事做,便夜夜打坐练功。今夜想着对月来了要多说会话,没有打坐,躺在床上,盯着屏风上那只站在树梢的鸟,对屏风后头的对月絮絮叨叨。

    师姐妹聊了约莫一刻钟,余悠悠渐渐眼皮打架,恍觉鸟在扇翅膀,最后竟迷糊睡去,死沉沉。

    站在屏风另一侧的对月身不沾榻,等余悠悠一睡死,就移形散影,离开厢房,现身于屋顶正脊上。

    对月静静坐下,弓起右腿,手一翻,凭空变出一只酒壶托在掌心。

    饮酒,对月。

    正脊底下是是青瓦,青瓦底下是房梁,再底下是陆青崖和辛雨庐的床。

    辛雨庐也在打坐,唰地站起来:“师兄,新来的那个女妖好像在我们屋顶上,要不要去会会?”

    陆青崖躺在床上,脸对帐顶,轻道:“别去打扰他。”

    这一夜,苏家四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仅有余悠悠合眼。

    她一觉睡到寅卯间,起床揉眼,人还是迷糊的,但瞧外头天亮,怕被说懒,捻个诀梳洗后就往外走。厢房对着后院,余悠悠双脚尚在下台阶,双眼已经眺见对月正站在大缸旁,背对着自己,他似乎只穿紫颜色的衣裳,好认得很。

    余悠悠喊了师姐,今年的腊月是小月,只有二十九天,所以还要对师姐贺除夕快乐,对月笑吟吟回应:“师妹也年好。”

    余悠悠上身往前探,瞅大缸里面:“咦,这里面的两条鱼呢?”

    “可能潜到底下去了吧。”对月手背在身后晃了晃,余悠悠定睛再看,的确鱼都还在。过了会苏玉鸾来了,手里拿着数串用腊梅花串的手钏,红梅红酥,白梅孤艳,相间串着,带着浅浅清香。

    苏玉鸾说这是早晨新摘的,正要分给余悠悠和对月,突然跑来两个小儿,囔囔道:“苏姐姐,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手钏有余,苏玉鸾大方派送,余悠悠见两孩子面熟,悄悄问苏玉鸾:“他们是谁?”

    “胡婶的老大和老二,怎么样,长得像他们娘吧?”

    苏玉鸾告诉悠悠,照惯例,胡婶三个孩子被接来一起过年。

    “三个?”那老三呢?

    苏玉鸾还没来得及答,两小儿争先恐后嘟哝:“我弟弟可怜呐,还在跟着道长练功呢!”

    “一大早一直练。”

    原来,胡婶为了增强幺儿体质,让他随辛雨庐晨练,一打桩就是两个时辰,幺儿苦不敢言。晚上团年宴也一样,其他两娃粘着玉关坐,叽叽喳喳,只有幺儿不得不正襟危坐在辛雨庐旁边,一晚上背不敢弯。想夹块大肥肉,却被辛雨庐制住,四目相对,迫使幺儿记起训诫:养生修道须摒除一切欲望,包括口腹之欲,切记切记!

    辛雨庐是按照瀛洲的规矩教的,哪考虑其它。可怜幺儿,眼睛直勾勾盯着二位兄长,看他们打闹、贪吃。江陵人的年夜饭鱼多,桌上除了鳊鱼是看鱼,不可动筷,其余全能敞开来吃。一盘子鱼糕整齐码着,外面围七个油炸丸子,寓意七星报喜。丸子咬破满嘴的油,除了桌上七个,额外还炸了一簸箕,想吃就可以去拿,两小儿吃得油花花,腻后喝一碗藕汤,同样管够,粉藕入口即化,但一口吃不完咬开,却依然能拉出长长的丝。

    两小儿捡自己最喜欢的尽吃一遍,先夹一筷,不忙抬起,再夹一筷,菜叠在方才的菜上,才一起送入口中。往常他们来苏家混饭,盛米饭都会压了再压,眼下却饱得半口米饭都吃不下了。

    幺儿馋得不住吞咽。

    “小果子,吃菜。”玉关离得远,却主动起身夹了鱼肉给幺儿。

    “谢谢哥哥!”

    幺儿瞬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果然玉关哥哥最好,他仨从前最喜欢玉关哥哥,现在也是。

    饭饱后大人们拉起家长,两小儿则盼起十五的庙会,等那一天有戏班子搭台,而且往常只在店子里营业的银匠,会把摊位搬到庙会上,可以围着看打首饰。

    叽叽喳喳到这,旁听的玉关起了心思,想等十五送余悠悠一件首饰,耳铛也好簪子也好,作为发带的回礼,带着笑望向余悠悠,却见她正同陆青崖私语。陆青崖今夜桌上极少吃菜,但余悠悠给他夹了块鱼糕,竟含笑吃完。

    玉关敛笑转头。

    孩子们继而说起庙会上的花灯,上百种样子,小孩子一致认为兔子灯最好,因为灯底下有四个轱辘能跑。

    两小儿开始眼巴巴看玉关,玉关会意,许诺到时候给他们每人买一盏,又朝辛雨庐身旁的幺儿挑下巴:“小果子你也有一盏!”

    声音响亮,余悠悠听见偏头,与玉关目光对上,玉关的心情此刻才重新轻松起来。

    余悠悠好奇庙会,加入谈话,可才刚了解完花灯,胡婶就插话道:“余姑娘,您们这般年纪,十五那天逛庙会是小事,关键要去承天寺烧香,那里的上元节姻缘签,一求一个准!”

    桌对面的苏玉鸾听到这句老生常谈,慌忙以看猫为由,避闪闺房——她的花花昨夜突然吐了一大口血,恹恹的,想带它一块来吃年夜饭,四爪抓地,死活不肯。

    苏玉鸾于是捎带鱼肉回房。

    胡婶只好转去拉对月的手,对月抬箸夹菜,轻巧避过。

    “对月姑娘,您也别忘去求!真的,我们这的承天寺特别灵。”

    对月心道,庙里的和尚一个成亲的都没有,你还向他们求?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胡婶只当对月欢喜,也跟着笑,满桌只有陆青崖听出异样,虽然不知义兄具体心思,但他肯定是在挪揄胡婶。

    陆青崖侧首偏向对月那边,对月察觉到,抬起头来相看,辛雨庐刚好瞧见,脱口而出:“你俩在做什么?”

    这么一囔,反倒令满桌注视起辛雨庐,尤其是玉大夫,因为胡婶仍在夸承天寺的姻缘摇卦签,便道:“其实我们辛道长也会卜卦的!”

    因为辛雨庐身体恢复神奇,所以大家坚信他的占卜会很厉害,任辛雨庐怎么解释,只当他谦虚,尤其胡婶,求着央着让辛雨庐给他三个儿子算算前程。

    辛雨庐无奈,掏出易卦,先算老大,禀明事宜,往上一抛,落地占出“乾”。

    再占老二、老幺,一连三个乾字,辛雨庐道:“乾为龙头,行业魁首,您三个儿子将来都有好前程!”

    闻言众人纷纷给胡婶贺喜,胡婶笑得嘴都合不上,又求着占别的,苏夫人心痒,也让辛雨庐帮着占,胡婶又问起昨夜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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