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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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

    “真的很帅?你见过照片了?”黎落激动地问。

    舒颂没说话。

    裴千屿不止是在大学被称为北城一棵草,早在高中时,他校草的名声就已经闻名临宜市了。那个时候流行贴吧,到现在,还有一个为他而建的贴吧保留在互联网里。

    以他命名的贴吧几乎涵盖了裴千屿从小到大获过的所有奖项,他各种不同背景、不同光线、不同外套的背影,从夏花冬雪再到春风秋雨……

    在舒颂的高中,没有人不知道裴千屿。

    像他这种程度的天之骄子,即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舒颂,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舒颂虽然没见过裴千屿的照片,但见过裴千屿本人。

    在十六岁的那个晚上。

    -

    那天晚上没有一丝乌云,月亮尤其地亮,亮得舒颂能看见马路上躺着的那条银色手链在隐隐反光,熠熠生辉。

    舒颂双膝跪在地上,手掌被划破,半低着头,鼻腔一酸。

    -“舒颂同学,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被人排挤呢?你应该先思考一下自己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大家都是同学,你因为这点事情闹到老师这里来也有点过了。”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她爸爸是跳楼死的,就在我家那个小区楼上……当时可吓人了,乌泱泱一帮人围在楼下,还有警察来了……”

    -“那不是她爸爸罪有应得吗?破产了还不起钱了……嗤,之前还以为她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小姐呢,现在没了钱,和她妈怎么继续活下去啊?”

    -“活不下去了呗~她妈妈花钱大手大脚又不会赚钱,而舒颂,她也没法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你最近成绩怎么下滑了这么多?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的重点是在学习上!”

    -“我们孤儿寡母的,就算遇到事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妈妈好累啊……我们孤儿寡母的,妈妈只能靠你了。阿颂,你要争点气。你要替妈妈争口气。”

    耳畔似乎一一浮现出那些话,以至于舒颂迟钝地发现,原来她还没有麻木。

    只要一想起那些话,她的心就像被人重重地抬起又砸到了地上,又酸又涩。

    两年了,她人就像在梦魇中似的。

    飘在半空中,脚不点地,好像下一秒就会坠落。

    往前的几年,她像是得到过上天的偏爱,在很多人羡慕崇拜的视线中走过。而后来,上帝又毫不留情地一点一点收回给予她的东西。

    于是舒颂一下子从云端跌落。

    舒颂的眼泪像是迟来了两年的讯号,陈旧而模糊,拍打在沥青路面上。

    反正路上没有人,她想怎么哭就可以怎么哭。她一边哭,对机车轰轰烈烈地从不远处开过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但舒颂没抬头,可能是那个时候情绪太上头,她甚至有点神经质,听见嚣张的机车声甚至毫不掩饰地皱起眉。

    所以她没看见那个人已经下了车。

    裴千屿一张厌世脸,摘了头盔,漆黑短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减弱了他的疏离倨傲感。

    他嚣张又恣意,手上还抱着机车头盔,长腿宽肩,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模特。

    那双狭长的眼眸懒懒散散地扫了趴在地上的舒颂一眼。

    但舒颂那时还没发现,她那时只顾着神经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地面,没有注意力发现那个朝她走来的人。

    当裴千屿一只手抓着头盔,忽然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舒颂面前时,趴在地上的她只能看见一双价值不菲的限量版跑鞋。

    舒颂的头死死低着,没有抬头,但对方却主动弯下了身子。

    紧跟着,舒颂撞入了一双冷淡却含着浅浅笑意的凤眼,他的眼型内勾外翘,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月光好亮好亮,所以他眼睛里也勾着一抹光。

    裴千屿声音懒懒散散的,似乎还带着些许不着调笑意,没忍住问:“大晚上,你趴在路上做什么呢?”

    他半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看,语气闲闲地问:“这马路欺负你了?”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舒颂的手上,不经意地看见了对方白皙手掌上的血迹,不动声色。

    裴千屿的神色收敛了些许,也没那副懒洋洋的懒散模样了。

    他向舒颂伸出了一只手,语气淡淡的:“要不要先起来?”

    而舒颂还是低着头,只露出下半张脸。

    裴千屿伸出的那双手很修长漂亮,骨节分明,干净得过分。

    鬼使神差的。

    舒颂搭上了这只手,仿佛是困在漆黑屋内的人试图握住最后一束光。

    她第一次和男生握手,握上的那一瞬间就有点紧张。

    不过舒颂也感觉到对方的手掌一僵。

    裴千屿迈开的脚步也顿了一瞬,见他这样,舒颂顿时心里也轻松了些。

    数不清为什么,她没有在绷着自己的情绪。

    而是将手搭在了对方手心,她带着血痕、尘土的那只手并不像平常一样白皙干净,落在对方清凉带着清爽气息的手心时,好像握住了一抹光。

    等舒颂搭上那只手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隐隐出现一种预感,类似于宿命的声音,在她心底轻轻地说。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了。

    舒颂并没有特别钟爱的一个季节。

    但对她而言,遇见裴千屿的那个冬天一直无穷无尽,被无限延长。

    在那个冬天后。

    舒颂的人生被泾渭分明地分割成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冬天,以及用来怀念那个纯白季节的日子。

    人们常常用crush形容一场爱情冲动,在英文里crush有层意思是“短暂地、热烈地但又是羞涩地爱恋”。比如,“i had a crush on him”,就是“我曾经短暂地、热烈地、但又羞涩地喜欢过他”。

    但这个词不足以来形容裴千屿。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舒颂只能选择conquer。

    “i have been conquered by you ,

    for thousands of times”

    i have been conquered by you ,

    for thousands of times

    舒颂久久怔忪地望着雪白墙壁上挂着的那方钟,那秒每一刻都在走动的针。

    她忽然矫情地有些想要落泪。

    那种感觉不是委屈,也不是感动,而是无措。

    她也很想问无数个电视剧女主角说出过的那句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舒颂心知,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他身边的女主角。

    可裴千屿对她这么好,舒颂完全没法做到让喜欢一点点消磨。

    她喜欢他,喜欢得快要让森林里张牙舞爪的老虎化作甜香四溢的黄油了。

    喜欢就是这样,一日日积沙成塔。

    舒颂忽然害怕了,她清醒地发现自己在日益沉沦,理性警告着她远离这个巨大危险,否则可能会被吞噬殆尽。

    可她的感情、她的喜欢没有随着靠近这个人而削减,反而愈演愈烈,要将她理智的天空席卷个干净。

    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了。

    同样,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裴千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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