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寻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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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觉杜松在笑,阿萝面颊一热。

    她收臂,挽起双手,十指连绵纠缠,局促不安。

    “对不起。”阿萝小声道。

    她以为,真正的马车或许本就推不开窗,而她没出过院子、没坐过马车,确实见识短浅。

    杜松闻言,忙敛了笑,摆手道:“阿萝娘子,您可折煞小人了。”

    他在肃王府侍奉多年,最是清楚:对待肃王相中的人,纵使不喜,面儿上也要恭敬些。况且她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真顺着她说,怕是又要被卖了。

    “应是小人开罪了您,是小人伺候您不周。”

    杜松这两句巫语,说错了不少词,听得阿萝云里雾里。

    可她方才自觉犯了错,此刻也心虚,不敢怀疑对方,只好低下头,不去接话。

    似是知她情绪低落,青蛇钻出,仰首盯她。

    阿萝与之互凝,见它眼珠黝黑如豆、和从前一样,不由稳住心神。

    她抚摸蛇首,道:“阿莱,你高兴吗?”

    阿莱蹭了蹭她的指尖。

    阿萝莞尔,心绪愈加晴霁。

    她想,阿莱应当是高兴的。它是翠青蛇,本能来去自如,却认她为友、因她而留在竹屋。如今,她与它终于离开院子,再也不受孽力约束。

    阿莱会紧张吗?是否和她一样,期待又翘望?

    阿萝无从得知。但不论如何,她与阿莱终于要走入这天地、开始新的生活了。

    ……

    往后,阿萝都在马车上度过。

    她知道魏玘要带她去上京,便依从前知识,将这趟行程视为旅行——无非是走走停停,或是前行、或是歇脚,而上京城就是她的歇脚地。

    对于不下马车这事,阿萝并未多心。她想,自己未曾旅行,而魏玘与杜松都是外头的人,见多识广,只随他们安排就好。

    不过,她虽与魏玘同行,却一眼也没见到他,着实奇怪。

    又过去三日,马车终于驶入上京城。

    阿萝正在读书,忽听车外熙攘非常,像有千百张嘴同时喧哗,一字一句却模糊又陌生。

    她受惊,不知此刻身处何方,失手摔落手中书籍,被杜松拾起交还。

    “阿萝娘子,莫慌。”杜松道,“再等一等,应是快到了。”

    阿萝怔怔点头,心中似有鹿撞。

    在书里,她读到过上京,知其乃越国都城,有不少人居住,却不曾料到上京会如此热闹。

    对她这等反应,杜松熟视无睹。

    这三日来,他伺候阿萝起居,对她基本有了定论——乡野丫头,没见过大场面,皮相好看,但不会说越语,脑袋也不灵光,还爱和蛇讲话。

    在他看来,哪怕阿萝吓得直接晕厥,都不算奇怪。

    二人不再说话,只任马车前进。

    过了一阵,外头的动静渐渐平息。待到马车颠簸一下,周遭便彻底沉寂下来。

    “笃笃。”有人在外叩击车架。

    杜松扬眉,在马车停稳后,起身下车,将阿萝一人留在车内。

    车外响起攀谈声。听上去,似乎是杜松与一位老人。阿萝听不懂二人对话的内容,只在车里等待,与阿莱玩着绕指的游戏。

    杜松与人说完,返回马车,重新与阿萝相对而坐。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片刻后,悠悠转停。

    ——这一次,似乎是正式抵达。

    杜松率先下车,立在门边,顶着帘,笑道:“阿萝娘子,到啦。”

    阿萝一听,莫名紧张。

    她提息,抬手抚上心口,终于做好准备,随杜松走下马车。

    刹那间,盎然的春景映入眼帘。

    阿萝站在马车边,望向面前广阔的平地——道路铺有石板,各处栽有繁花与绿树。不远处,还筑有圆形的花圃。而在花圃之后,典雅的屋宇岿然伫立。

    从前,她读过不少越国诗词,仅在字里行间,想象着越国景致的模样。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能亲眼看见。

    阿萝情不自禁,走到花圃前,睁大双眸,观察道:“这是牡丹吗?还是月季,或是芍药?这个呢?这个是棣棠吗?”

    她又辗转,走到一旁的树下,惊叹道:“这是桂花吗?当真能飘香十里?这一树是琼花吗?真好看,像雪做的一样!”

    不待人回应,阿萝直身,环视四周,越发错愕。

    “阿莱,你快看,这里好大!”

    她眼前所见的地界,几有从前小院的十倍、百倍。不,或许更多,是她用双眼远不能丈量的广阔,只茫茫一望,入目皆是春意。

    终于,阿萝慨叹似地,喃喃道:“这就是上京城吗?”

    听见这话,杜松回道:“不是。”

    “阿萝娘子,这儿是肃王府,不是上京城。不过,咱们肃王殿下的府邸,可是上京城一等一的显贵,单是殿阁就有四座,各所更是……”

    他话还没说完,阿萝先轻轻啊了一声。

    在巫疆,建筑只称寨与楼,从不称府。因此,于她而言,肃王府是个陌生的概念。

    想到魏玘的肃王身份,她道:“这里是子玉居住的地方吗?”

    “啊?”这下换杜松愣住了。

    这几日,他虽已知阿萝思维奇怪,却也总架不住她突然出招。

    他挠头,道:“您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错。”

    “不过——”

    说着,杜松抬手,往西侧遥遥一指。

    阿萝顺势看去,便见他指尖尽头,冒着一座屋檐,金碧辉煌,瓦色深青。

    杜松道:“确切说,那才是肃王殿下的寝殿——谨德殿。”

    阿萝颦眉,越发困惑。

    她记得,魏玘说过,他生活在金笼之中。可方才她目之所见,不论是这肃王府,还是那谨德殿,无一与笼有关,反而天为天、地为地,景致美好非常。

    难道是……越国的笼子长得和巫疆的不一样?

    而且,杜松一直唤魏玘为肃王殿下,这又是为什么?明明叫子玉会更好听些。肃王这个称谓,和巫王一样,听上去很厉害,但太远、太远了。

    眼看阿萝面露不解,杜松如临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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