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北上的池亭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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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一个孩子留下阴影,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他们仨被樵夫的妻子安排在靠近主屋的一间柴房中,妻子给他们铺了层厚厚的草垫,又拿了个烧火的炭盆,池亭雨和容骥围坐在炭盆边,取暖的同时不忘盯着曲无的反应。
曲无已经早早昏睡过去,晚饭只吃了一点主人送过来的米粥。他被迫跟池亭雨的破轮子奔波了一天,精神早就在路上耗光了,此时在梦里被蛮人上下折腾,叫得格外凄惨。
豆大的汗珠从后背渗出来,浸湿了裹着他的棉被。曲无睡到一半突然开始抽搐,手脚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吓了在他旁边打瞌睡的池亭雨一跳。
池亭雨立即睁开眼,狠狠在他身上推了两下,嘴里大喊:“曲无,醒醒,别睡了!”
曲无被梦魇住,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痉挛得越来越厉害,尖叫声快把房梁掀开了,连主人家都跑过来询问。
容骥立刻越过池亭雨来到曲无身边,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等曲无渐渐平息以后,他摸了把小孩湿漉漉的后脑勺,低声道:“没事了,应该能安静一会儿。”
“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
池亭雨自己冷汗都快出来了,他跟探头探脑的女人道了声歉,然后将曲无身上的棉被掀开,换成自己的,又把那床湿被子举到火盆跟前,借着热气烤干了上面的水渍。
他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下,院子里的鸡开始打鸣了。
池亭雨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曲无谈谈。
可是新仇旧恨如同没有熄灭的柴火,只消添点火就能重新燃起来。池亭雨面对一个年龄还没容骥大的小孩,竟一时有点下不去口。
怎么说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无虞了呢?
池亭雨大清早脑袋被鸡叫得嗡嗡作响,只好爬起来去院子里修车轮。
昨天因为车轮断裂,他们的马车晃吐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脸色铁青地靠在那儿,被撒了欢的马带着跑。
池亭雨找了点这户人家没有卖出去的边角料固定在车轮断裂处,让受尽颠簸的马车在外面的山路上走了几圈,没什么大问题,才敢进屋叫小皇子起床。
曲无睡了一晚之后,精神似乎更加颓靡,他恹恹地从草垫上爬起来,连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换过都不知道。
池亭雨盯着他眼睛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先前打好的腹稿瞬间烟消云散,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塞进他怀里,叮嘱道:“实在不行就闻闻这个,味道有点冲,但是应该能好受点。”
香囊里加了不少提神醒脑的药物,别的地方用不上,只能作为一个聊胜于无的东西给他安慰。
曲无捧着那个小小的香囊重新坐进马车,像只受了伤的小狗一样挨在容骥身边,脑袋耷拉着,连眼睛里湿漉漉的光都不见了,可怜得让人心生不忍。
再有三天他们就能进入草原,池亭雨提心吊胆地架着马车,偷偷潜渡出关,来到了离中原最近的一座城池。
这是个蛮人与汉人混居之地,大部分汉人都是当年高祖开疆拓土留下的将士后代,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片繁茂而荒凉的土地,饮食起居渐渐带了点蛮人的作风,连嗓门都比他们这些中原来的大,吼得池亭雨脑瓜子疼。
池亭雨和一个卖肉的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个钟头,终于打听清楚这座城池的情况,他骂骂咧咧地钻进马车,对容骥和曲无说:
“马上快入冬了,咱们绕道的话得抓紧时间,蛮人每年入冬前都要进关劫掠,碰上的话就不好说了。”
容骥知道有这么一茬,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边境巡防会定期上报战况,入冬前皇帝桌子上堆的奏折基本都与北蛮有关,无奈这种问题几代人都解决不了,除非再出个像高祖一样的厉鬼皇帝,否则中原就得一直和蛮人们掰扯。
“我们还有个选择,这地方最近驻扎了一支中原来的商队,有随行镖师跟着,会比咱们孤身北上要安全一点。咱们跟着商队走,穿过那些蛮人的部落,取道西域。”
只是这样一来,曲无就不得不再次陷入蛮人带给他的梦魇,也许会更加严重,也许就此恨死他的雇主。
当然,最差的情况就是,他们路过的部落里正好有曲无以前的老东家,直接把曲无当逃跑的奴隶扣下,顺便赏他们一顿“连坐”。
但池亭雨觉得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差……应该吧。
池亭雨还是不敢在这种“大事”上做主,他偷偷觑着曲无的脸色,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然后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儿等他发话。
曲无在马车上已经快晕过去了,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不容易听明白池亭雨的意思,立即比划道:
“我可以的,咱们就这么走吧,没关系,我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