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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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伴着残阳,缀上浅浅苍白。


    卞翎玉离开了院子,师萝衣吃力站起来,绕过屏风,去捡被卞翎玉扔下不要的两样东西。


    若她还是上辈子的师萝衣,懵懂天真,自然不能理解卞翎玉的怒火,可她在外漂泊数年,学会不少人情世故。


    她记得有一次,她为了躲仙宗的追杀,路过人间烟火巷,在那里一留就是数月。


    怡红阁中,有个女子叫锦儿。


    锦儿原是清倌儿,弹得一手好琵琶,卖艺不卖身,许多员外老爷一掷千金,也无法得到锦儿青睐。后来有个书生上京赶考,对锦儿一见倾心,他放纸鸢,写情诗,极尽人间浪漫之事。


    书生英俊文雅,才华横溢,锦儿很快便沦陷在他温柔之下,身心俱都交付给他。


    两人海誓山盟,情到深处,书生承诺会带锦儿离开。


    几月后放榜,书中一朝高中,却再也没回到怡红阁,只派人送了一盒元宝。


    那一夜,锦儿从阁楼跃下,落入茫茫江水中。


    彼时师萝衣十分不解,后来见多了人间沧桑,故人心变,她方知,那一盒元宝,意味着什么。


    锦儿八岁卖艺,坚守初心整整十年,以为终于遇见如意郎君,但最终,她在那人心中,到底只是个妓子。


    一个只配用银钱打发的低贱之人,她之绝望,在于世人轻她贱她,自男子毁诺那一刻,锦儿一生便永远只能做个妓子。


    师萝衣又想到了卞翎玉,她便隐约明白卞翎玉为何会生气。


    “……”


    哪怕个中曲折大相径庭,可是当事人能品出的侮辱感觉大同小异。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师萝衣拿起地上那把如意锁,轻轻拭干净灰尘。


    师萝衣眼睛流露出一丝怀念。


    掌中如意锁,是师萝衣的母亲,南越昭华公主亲自找人打造。当年,得知幼时的师萝衣与卫家大公子定亲,公主深知自己只是凡人,身子病弱,怕等不到女儿成亲生子那一日。


    她找了人间最好的炼器师,筑了一把如意锁。


    公主与道君说:“将来有一日,卫小郎君将灵玉交予萝儿,这把锁,便作为回礼。大祭司会让它承我南越供奉十年,得天下人祝福,护佑卫家那孩子平安多福,愿我孩儿姻缘圆满,死生不弃。”


    公主死后,如意锁师萝衣便一直戴着。


    后来,师萝衣搬出不夜山,一身傻乎乎的傲骨铮铮,没有带走父亲的宝库,身上只戴着玄鸟如意锁。


    对少时的师萝衣来说,那锁就是她的所有,是她长大后,赠予道侣的信物。


    而杏林那日,卫长渊永失卫家灵玉。他的灵玉,已经给了他的心上人。


    师萝衣后来想,倾国之力来祝福的如意锁,此生再也找不到主人,她便把它给卞翎玉吧。


    就像母亲所说,至少这把锁,能护佑他此生平安多福。


    至于血灵芝,师萝衣把它拼凑起来。


    那是她搬出不夜山,第一次出任务辛苦换来的。少女不识愁滋味,她为了一株血灵芝,背地里流了不少血与泪。血灵芝不舍得留给自己治伤,一并给了卞翎玉。


    尽管鲜少有人敢信,对于当时的师萝衣来说,这两样,是她仅有的全部身家。


    哦不,师萝衣想起院子里,还有一株尚未成熟的百年芍药。


    儿时母亲与她一同在院中种下那盆芍药,后来移植到仙山,师萝衣辛苦照顾许久,可惜就在昨日,被卞清璇一句“这花开得好美”,天真折去。


    师萝衣怒而对她动手。


    而今,过去种种暂且不提,师萝衣不想让卞翎玉认为自己在羞辱他。


    她思前想后,把血灵芝捡起来,锁揣进怀里,打算追出去解释一下。


    大雪纷纷扬扬,师萝衣受了伤,走得不快,看见少年艰难独行的背影,她才舒了口气。


    还好卞翎玉没走远,她才要叫住他,就看见另一个橘色衣衫的少女朝卞翎玉奔去。


    师萝衣停下脚步。


    *


    卞清璇收到小弟子报信时,正在给宗门弟子疗伤。


    她红着小脸,软声道:“师兄的伤口,回去以后需要好好休息几日,凶兽爪内有毒,师兄最好服用一些清心丹,防止魔气入体。”


    男弟子耳根微红,忙不迭点头。


    修士们的修炼方向各不相同,但人缘最好的往往是丹修。


    卞清璇便是一名丹修。


    三年前她上山拜师,天机阁长老盛赞她的命格,彼时连高坐堂首的宗主,都垂眸向她投来了目光,她却毅然成为了一名丹修,从此为宗门的同门治伤。


    弟子们出任务多少都会受些伤,因此几乎大大小小都承过她的恩惠。


    加上她不若她的师尊涵菽长老那般高冷淡漠,弟子们受了伤,都爱找卞清璇为他们医治。


    卞清璇往往活泼伶俐,妙语连珠,久而久之,小师妹的美名愈显。


    前来报信的小弟子叫丁白,丁白对着卞清璇耳语一番后,卞清璇点了点头。


    她赶往明幽山时,远远便看见师萝衣从院门出来。


    师萝衣身着嫩绿色的罗裙,深色的鹅黄披帛挂在她的臂弯。迎着风雪,她发间唯一那支杏花步摇,叮铃作响。


    雪中,她是唯一那抹有生机的色彩,她受了重伤,小脸苍白,走得并不快,但仍能看出她是要去追前面那个孤零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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