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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没一会儿,家仆牵来马车。临上车前,云绾吩咐随从拿些碎银铜板给那些被撞翻的摊贩路人。
玉簪放下车帘:“娘子可真是菩萨心肠。”
“担不上菩萨之名。那些碎银铜板,于我不过是裙衫里的一根线,于那些百姓,却能叫他们饱腹一餐。”云绾将帷帽放在一侧,轻叹:“就当为姑母积些功德罢。”
戌时,夜幕笼罩着巍峨的皇宫,不时响起的鸦叫声,在夜色里愈发诡异凄凉。
嘉寿宫内灯火通明,却压不住殿内的阴霾与沉寂。
“皇帝,就当哀家求你,给云家留个恩典……”
病榻上的衰老妇人喘着气,枯瘦的手紧拉着晋宣帝的衣袖,浑浊眼里闪着泪光:“哪怕是……看在铭儿和筠儿的份上……”
铭儿,是太后的亲子,幼年为救皇帝而亡。
筠儿,是皇帝的原配,云家大房长女,已故的孝安皇后云筠。
烛火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荜拨的爆响,良久,床榻边的晋宣帝沉声道:“朕应了。”
闻言,老妇人眼底沉凝云开雾散:“好,好……有你这句话,哀家也能安心闭眼了。”
“您安心养病,过些日子定会好转。”
云太后笑笑,没有说话。
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大限也就这几日了。
嘉寿宫外,跪了一地的皇亲国戚又一次被总管太监请散。
众人装模作样擦着眼泪,高呼祖宗庇佑、太后金安千岁,心底思绪各异。
“可真能熬,拖了这几日,竟还未咽……”
“嘘,慎言!”
“行行行,不说了。唉,倒是苦了咱,又白跪了一个时辰,保不齐明日又得来。”
冥冥夜色里,一辆辆华贵马车接踵驶出宫道,车前的灯光,在悠长宫巷里摇曳零落。
其中一辆朱轮华盖车内,黑衣侍卫跪地,态度恭敬地奉上一枚纤细的竹简:“主子。”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那枚竹简。
慢条斯理地将竹简拆开,里面是张卷起的小纸条,展开后上面只简单四字:云氏继后。
“呵。”
一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在静谧车厢里响起。
黑衣侍卫眼皮一跳,脑袋不觉垂得更低。
那李太监到底传了什么消息,能让主子这般反应。
“退下。”
淡漠的吩咐传来,侍卫应诺,迅速退出马车。
暮紫色车帘垂落,宫道两旁的火光掩映在外,余下一室昏暗。
册立继后?
到底是深宫妇人,想到的法子,不过如此。
那张纤薄的纸条在男人的指尖一点点破碎,最后吞噬于烛灯火舌之间。
斑驳的光影斜斜打在男人年轻凌厉的面庞,将那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纤浓眼睫也投下一片小小的影,遮住眼底暗涌的冷意。
且等着吧。
便是将云氏阖族的女娘都送入宫,也挡不住云家满门覆灭的一日。
翌日,才用过早饭,云七爷和七夫人就被大房请了过去,没多久又套了马车,两房一齐入宫。
“哥哥,大伯和大伯母入宫,为何单单叫上父亲母亲?”
草木葳蕤的庭院里,一袭湘色夏衫的云绾坐在廊下绣花,乌黑眼眸却是一错不错看向庭中耍枪的兄长,云靖安。
七房夫妇共育有二女一子,分别为云姣,云靖安,云绾。
姐姐云姣多年前已逝,如今云绾只剩云靖安这个嫡亲哥哥。
“我也不知。不过看父亲母亲那着急忙慌的模样,八成是宫里的姑母……”
云靖安看了眼幺妹手中那副尚未绣完的松龄鹤寿图,欲言又止:“有事召见吧?”
“可平日家中大小事,都有大伯父和二伯父做主,父亲从不过问的。”云绾疑惑。
云靖安也察觉到不对。
主要他们七房就是一家子富贵闲人。
云七爷是云宰相的老来子,一出生就有哥哥姐姐宠着,宝贝金疙瘩似的养大,后来捐了个闲官,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一家子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吃喝玩乐。
用云七爷的话来说,就算天塌下来,挨个砸完前面一大家,最后才会砸到他们七房。
这般闲散无用的存在,忽被急召入宫,实在反常。
“多想无益,等父亲母亲回来,问问便是。”
云靖安放下红缨枪,与云绾说起其他:“近日为着你的婚事,母亲很是发愁,毕竟你已及笄,若姑母她……唉,女子芳华短暂,哪能耽误三年?”
云绾明白,太后薨逝,国丧三年禁婚嫁,她怕是要拖到十八。
这些日子,母亲私下也拿了不少郎君的画像给她瞧,可她半个都挑不上。
“虽说韶光易逝,但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呀。”
云绾朝云靖安眨眨眼:“若我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哥哥难道会把我赶出家门?”
云靖安忙呸呸两声:“我家绾绾花容月貌,怎会嫁不出去。”
又扬起下巴保证:“放心,你若寻不到合心意的,我定养你到一百岁!”
云绾浅笑:“有哥哥这话,我可就安心了。”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
用过午饭,云绾刚准备入榻小憩,就见玉簪匆忙赶来:“娘子,七爷和夫人回府了——”
一个大喘气后:“一起来的还有位红袍太监,正唤各房去前头听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