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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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不好,她是中宫之主,皇嗣一律要唤她一声母后,怎可乱了礼数呢,不过她这会儿只得干着急,总不好冲出去纠正皇后。
前厅内宫人们奉上茶水糕点,皇子公主们依次入座。
云绾端起茶杯品茗,其实借着杯盖遮掩,不动声色打量下座的“子女们”。
方才她还有些紧张,只扫了个囫囵,都没仔细看。
现下视线一点点往下扫过,由左手边的大皇子伊始——
大皇子司马淞,她是再熟悉不过的,毕竟是云家嫡亲的外孙,生的清秀斯文,是个踏实本分的性子。
云绾曾听大伯父唏嘘过,若是大皇子腿没瘸,当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大皇子之后,便是二皇子司马沧。
今年二十岁,容貌酷似其母宁妃,生得肤白俊逸。
云绾对二皇子印象算不得太好,长安贵女八卦圈里都知道,二皇子是个贪花好色的浮浪子,不但藏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还偏好生过孩子的妇人。
略带鄙薄的视线越过二皇子,云绾继续朝后看去,不曾想打从进殿开始便一直垂首的三皇子忽的抬眼。
陡然间,两道视线在夏日潮闷的空气里撞个正着。
那是一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细长且尖锐,高眉骨,眼窝愈发深邃,漆黑的瞳仁宛若点墨,乍一对上满是淡漠。
意识到她在看他,男人非但不避,反倒眯起了眼。
云绾很难形容他眯眼的感觉,原本的清冷霎时消散,取而代之是令人胆颤的热度与野性,以及一阵锐利的复杂难辨的……恶意?
云绾为自己辨出的情绪所惊愕。
她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会对自己有恶意。
就在她再想探究那双黑眸时,身着暗紫色斓袍的高大男人已然低下头。
面如冠玉,眉眼恬淡,仿佛刚才那可怖一瞥只是她的错觉。
可刚才那个眼神,实在太令人心惊,而且……有点熟悉?
云绾盯着那姿态恭顺的男人,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无比相似的眼神——
月初她去慈恩寺进香时,在坊市纵马的那个头领!
虽然她已记不太清那头领的面容,但那个眼神却是印象深刻。
难道当日纵马之人,便是三皇子司马濯?
“皇后娘娘,儿臣可有不妥之处?”
冷不丁的一声问询,打破了花厅的静谧。
云绾心里咯噔一下,再看下首那笑意温润的三皇子,神色微窘,嗓音发紧:“无、无有不妥……三皇子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见皇后娘娘一直盯着儿臣。”
司马濯刻意的停顿两息,瞧见周边人投去上座的目光,再看那装模作样的小皇后渐渐涨红的小脸,他薄唇微勾,笑意玩味:“儿臣还当是衣冠不整,在娘娘面前失了礼数。”
“三皇子多虑了。”
云绾悄悄捏紧凤椅扶手,想了想还是描补一句:“方才本宫并不是盯着你,而是看你身后那个红玛瑙花瓶。这花瓶做工精巧,本宫从未见过,没想到叫三皇子误会了。”
闻言,厅内众人齐齐朝司马濯身后看去。
果然,他身后的榆木黑漆边柜上,摆着一件联珠花鸟纹红玛瑙花瓶。
年纪最长的大公主永兴挑了挑眉,适时出声:“小姨母好眼光,若我没记错,这花瓶是去岁北庭都护府敬献的贡品,听说是大食国工匠所制,十分珍贵,没想到竟在您这。”
“原来是贡品,难怪别具一格。”云绾朝大公主投去感激一眼。
大公主朝她笑笑,姨甥之间好似从前那般要好,并未因这桩老夫少妻的婚事而生出隔阂。
司马濯不动声色将俩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长指摩挲了两下白玉茶盏,淡淡道:“看来是儿臣误会了。”
云绾没再接这话茬,只顺势问起大公主的近况,轻飘飘揭了过去。
撇开三皇子突然发难的小插曲,这场请安氛围还算和谐。
坐了半盏茶时辰,见聊无可聊,场面逐渐尴尬,大皇子拱手起身:“姨母,时辰也不早了,想来您今日定有许多事要忙,那儿臣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因着血脉因缘,云绾对大皇子和大公主天然多份亲近,又见他们这般配合,笑意愈发温柔:“那你们先退下吧,待有空暇,本宫再召你们进宫说话。”
大皇子开了个头,其余皇子公主也纷纷起身告退。
看着那一道道离去的背影,云绾心弦微松,视线扫过其中最为高大的身影,柳眉又皱起。
那日坊市间纵马之人,到底是不是他呢?
若真的是他,作为皇子如此这般狂妄扰民,更该及时规劝。
然而,太后现在奄奄一息,能撑多久尚且未知,自也无余力管教孙子扰不扰民。
那这等规劝训诫之事,岂不是落在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嫡母身上?
云绾苦着一张小脸,心头犹豫,到底要不要揽这事,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从前遇到事,她总觉得自己年岁尚小,习惯依赖于家中父母长辈和太后姑母,可现下这个情况——
以后在这宫里,得靠她自个儿立起来了。
一阵混乱思绪后,云绾捏紧手指,小小一颗心里盈满“当个贤德好皇后”的澎湃志气,也生出了无限勇气:“三皇子且慢。”
那道华贵的暗紫色身影停住。
而后,那人缓缓侧身,淡漠睨向那把高高在上的凤椅:“娘娘还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