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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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彼时,落日余晖照进金殿,跪满一殿的缟素皆被镀上一层温暖的橘红。

    然而这份暖色,并未缓解殿内紧张静谧的气氛,父子俩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拱手垂眸,语气坚定:“是,儿臣想为二皇兄求情,还望父皇三思息怒,饶过二皇兄。”

    晋宣帝凤眸微眯,上下打量这个多年未见的三儿子,语气淡淡:“朕竟不知,你与你二皇兄这般交好。”

    三皇子头颅更低:“父皇这话叫儿臣惭愧,这些年来,儿臣从不敢忘记父皇当年的教诲,尊师重道,友爱兄弟,忠义孝悌,为人之本。儿臣在外数年,未能于皇祖母膝下尽孝,已深以为憾,现下父皇要在灵前杖责二皇兄,惊扰祖母魂灵,儿臣为人孙、为人子、为人弟,若缄默不言,此心难安。”

    文绉绉又真情实意的一番道理,说得殿内众人感慨不已。

    本以为这位三皇子在边关多年,会是个礼仪疏拙、粗鄙放达之人,不曾想竟有此等胸怀与美德,到底受过玄恩大师亲自教诲,的确不同。

    云绾则是撇了撇嘴角,心底暗暗嘀咕。

    这三皇子可真会装。

    这一口一个不愿惊扰太后魂灵,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若不是姑母闭眼之前还握着自己的手,咬牙切齿说要防备这个狼崽子,自己差点也被他骗过去了。

    想到这,她悄悄抬眸窥着晋宣帝,只见皇帝板着面孔,威严深重,似要发怒。

    长睫不禁颤了颤,云绾赶紧垂下眸,惴惴地想,陛下板起面孔的样子真是骇人,与方才搂着她擦泪的温柔模样,简直判若俩人,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惹他不高兴,她可受不住这副骇人样子。

    且说宁妃这边见有人愿意儿子说话,收到鼓舞般,含着泪凄凄哀哀:“陛下,沧儿失仪是该责罚,可明后两日还得给太后哭灵,这二十杖打下去,他怎撑得住啊?”

    晋宣帝略扫了宁妃一眼,便将视线转到三皇子身上,沉吟道:“看在你能说出兄友弟恭这番道理的份上,朕就免了二郎杖责之苦。”

    稍顿,又冷着脸朝向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的二皇子:“看在你弟弟求情的份上,你在灵前跪上三夜,静思己过。”

    守夜虽苦,但比二十仗要强上许多。二皇子和宁妃忙不迭磕头谢恩。

    三皇子也深拜:“多谢父皇开恩。”

    晋宣帝悠悠垂下眼皮,不再看他,只吩咐礼官继续丧仪。

    这一场风波,毫无征兆地来,又偃旗息鼓地揭了过去。

    夕哭持续半个时辰才结束,一部分人去偏殿用晚膳,另一部分人仍跪着,等待轮换,总之灵前的哭声不能断绝。

    云绾和晋宣帝一道用晚膳时,还想着傍晚那桩事——

    三皇子和二皇子关系很好么?

    拥有那样一双淡漠冷酷眼睛的主人,会有此等高洁的德行?怪哉。

    二皇子也有同样的疑问,是以他借着出恭的由头,暂离了灵堂,将三皇子请到皇仪殿一处偏僻角落。

    他先道了谢,而后审视地看向三皇子:“三弟方才为何帮我?”

    “二皇兄这话见外,兄弟之间本该互相帮助,不是么。”

    暮色沉沉,凝紫色的光线洒在男人如玉的脸庞,他弯着眸,脸上是温和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透着不加掩饰的真诚:“诚然,我也是有一份私心的。”

    既然对方有所求,二皇子那颗疑惑飘忽的心落回了肚子里,神色也不禁倨傲起来:“你想要什么?”

    三皇子依旧是那副温淡笑脸,不疾不徐:“二皇兄也知道,我是早被父皇厌弃了的,此番若不是皇祖母病重,还不知何日才能被召回长安。如今人虽回来了,然人生地不熟,上无长辈庇佑,下无亲信可倚,朝野之中孑然一身,自然想与兄长们多亲近些,祈得几分护佑。”

    闻言,二皇子眉毛挑了挑,这位三弟倒是直爽,而且很有自知之明嘛。

    “三弟这意思,是想投靠我了?”

    三皇子整袖,拱手:“若二皇兄不嫌弃。”

    二皇子眯眼:“大哥一向忠厚仁善,四弟也是个古道热肠的,年前还遥领了并州刺史,你怎么不找他们?”

    “长兄虽仁厚,但多年前那笔烂账,恐他介怀……”

    还没说完,二皇子嗤笑打断:“怎能不介怀?断腿之事,老大怕是进了棺材临闭眼都放不下。”

    三皇子撩起眼皮觑了二皇子那讥笑的面孔,而后又垂眸,语调毫无波澜:“至于四弟……”

    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臣弟观他并无帝王之相。”

    二皇子先是一愣,而后喜上眉梢,一句“那你看我有帝王之相”险些脱出口,好在憋住了,这会儿再看这边关来的乡巴佬三弟,忽然觉得万份亲切:“三弟说的极是,你我兄弟二人,血脉相连,你这当弟弟的如此护我,我作为哥哥更当要多照拂你。”

    他越看越觉得三皇子顺眼,抬手重重拍他的肩:“日后,你就跟着二哥混。”

    三皇子拱手道谢,兄弟俩又和气寒暄两句,放哨的小太监在远处提醒:“二殿下,陛下朝灵堂来了。”

    二皇子一听,变了脸色:“三弟,那我先过去了。”

    “二皇兄受苦了。”三皇子道,又瞥过他的膝盖:“可还受得住?”

    “今天多亏你,否则就不止膝盖遭罪了。”二皇子抱怨着,又磨了磨后槽牙:“叩拜时,我分明感到有东西击中后膝,一定是老四搞的鬼!他最好别叫我逮住把柄,否则……哼,我定拆了他的骨头!”

    那头小太监又催了一嘴,二皇子也不再多留,挪步离去。

    夕阳最后一缕光辉也沉入茫茫夜色,长廊悬着的白纸黑奠灯笼随风摇晃。

    明明灭灭的惨白光线下,三皇子那张温润的面庞渐敛了笑意,黑涔涔的眼底只余一片残酷清冷。

    熬到子时,皇仪殿内哭声稍歇。

    云绾跪得双膝发麻,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大半天跪下来,此时此刻只有无尽的疲累与困倦。

    玉簪和玉竹一左一右扶着她往殿外走,见她小脸憔悴,难掩倦色,都心疼的不得了:“娘娘再坚持一会儿,待会儿上了轿辇就能睡了。”

    “是啊,等回了凤仪宫,娘娘您好好睡一觉,虽说只能睡两个时辰,总比没有的好,明日又要辛苦一天呢。”

    云绾听着她们左右念叨,没接话——实在累得没力气,一个音都不想发了。

    皇仪殿前有一段长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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