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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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里面没了伤感,完完整整的倒映着他的影子。一碗堪比甘泉的井水下肚,他浑身舒畅,手里捂热的橘子扔给了杨小弟,朝竹席上坐着的男人看去,“地里的菜籽还没往回拉,趁你也在,我们兄弟俩去帮老叔整回来?”
胡大庆看了眼院子里刺眼的日头,再看程石粗壮的膀子,苦笑摇头,“行,我换身衣裳。”
杨大哥拿了他的旧衣裳出来,又出门去大爹家赶牛车,程石同他一道出去,说回去赶马。
两人并肩往西走,程石偏头问:“晌午来的那个男人招惹过杨柳?”
“就在你提亲的前一天还是两天,我大姐回来提过,那矮子看上了小柳,小柳不中意。”杨大哥肯定不会说吴德发对杨柳毛手毛脚,他拍了拍程石的肩,“你今儿说的话够爷们儿。”
两人岁数不差上下,他比程石还矮了半个头,拍肩膀的动作有些滑稽,但他占了大舅兄的名头,程石很受用他这个肯定。
“杨柳跟了我,我肯定不让她受委屈。”
杨大哥笑了,朝拐角的小路指了指,“我大爹家在后面,等以后再带你上门。”
离了人,程石原地跳了跳,活动了脚踝,顶着大日头往家跑,吓得卧在阴凉地的鸡鸭扑棱了翅膀嘎咕嘎咕叫,四散逃命。
“家里也该买头水牛回来了。”坤叔帮忙套马车,地里干活还是有头牛中用,“可要我也去帮忙?”
“不用你,倒是可以去堰里捞几条鱼,我傍晚回来提到我丈人家去。”今天晌午炖的那条鱼杨柳挟了好几筷子,她应该喜欢吃鱼。
一架马车一架牛车颠颠往地里去,杨家父子三个再加上一个老女婿一个毛脚女婿,各拿了把木叉,叉了菜籽堆车上,人再上去踩实。菜籽晒过一个晌,果荚粗硬的戳手,菜籽杆又长,稍不注意就划到了脸上,汗淌过划痕,刺得火辣辣的疼。
灰和汗混在一起,枯叶贴在脸上,擦汗的袖子都抹出了油光,胡大庆累得膝盖打弯,胳膊酸疼的举不起来,但有程石在一旁抵着,时不时抛一记嫌弃的眼神,他死活张不开嘴说歇歇。
一直熬到傍晚,杨老汉再次催他回去,“你要是给你爹娘说过我也不赶你走,这也没交代,等天黑了你们还没到家,亲家老两口要担心路上遇到事。赶紧回家洗洗,带上大丫头娘俩回去。”
胡大庆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拄着木叉站在车边,“妹夫,那我先走一步,你再受些累,等去镇上了姐夫请你喝酒。胡家布庄,去镇上了到我家去。”
程石取下草帽扇风,他是有一身力气也累的不轻,撩起衣摆擦了擦汗,挑眉往麦地抛了一眼,“你老丈人的麦子还没收,打了麦地里的花生也该拔了,之后还有田里的稻子。”
“你可真记仇。”胡大庆拱手讨饶,他是干不动了,只是听程石说心里都发颤,“今儿是哥哥做的不对,你见谅,别往心里去。”
程石偏头看还咬着牙干活的杨家三父子,杨小弟比他小三四岁,就没听他叫过累,是真正的实心眼,太能吃苦了。
“杨家都是老实人,你娶了人家的姑娘还拿另一个姑娘做人情,挺上不了台面。”程石如实说,“你带来的那个人是什么德行我一打眼就摸了个七七八八,一只眼写着算计,另一只眼写着阴毒,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为人。”
胡大庆勉强笑了笑,辩解道:“我识人能力不强,他跟我在生意上也没什么往来,就是成亲生子老人做寿露个面送个礼,他人挺精干,家里条件也不错,又对小妹上心,我跟絮娘也就是提一嘴,能不能行都看杨家的意思。今天他要过来就是借口说来山里转转,我也不好拒绝,之前也不知道你跟小妹的事,就想着见见也没事。”
“你俩又在说什么?这马上天都黑了。”杨父又催,“再晚了你就一个人回去,大丫头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天黑赶路不得行。”
“不跟你唠了,我先走了。”胡大庆取了草帽挂在牛车上,好脾气地说:“婚期定了派人说一声。”
“好。”程石应了一声,拎着木叉继续去叉菜籽。
一直忙到天黑,地里的菜籽才都拉到了晒场了,天上是满空的星月,预示着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四个人摸黑把菜籽铺在晒场上,晒个两天赶着牛拉石滚碾个十来圈,就籽是籽,杆是杆了。
晚饭也是在杨家吃的,饭后杨父冲了澡,扛着竹席喊了狗,含着水烟去晒场守夜。
忙累了一天,村里的人早早歇下了,程石提了一桶鱼敲响杨家的门。
杨柳坐在院子里晾头发,听到声问:“谁啊?”
“我。”
脚步声渐近,门吱呀一声开了,程石抬眼看到杨柳一头卷曲的长发愣了神,山风清凉,掬了几缕发丝送到他脸上,一路从脸上痒到了心里。
“是谁来了?”杨母站檐下问。
“是我是我。”程石慌乱地丢开手,“我给你们送桶鱼来。”
背着的手似乎没了知觉,只余满手的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