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二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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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三百年前神明降下神石之后,人们最常提起的话题,就是一个人“受不受神明青睐”。受神明青睐的人,就可以御使神石,操纵神石里的神明之力,入极仙台成为修者。相反,若一个人不受神明青睐,神石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石头,无法御使神力,终其一生,都与神力无缘,与修仙一途无缘。
测天赋,指的就是测试一个人受不受神明青睐,以此来判断他能不能入极仙台。
测天赋其实没有半点难度,也不需要什么法器,只需要测试的那个人用手握住神石就行了,只要能吸收神力,那便可以入极仙台——就是这么简单,按理来说,月楼自己便可以给封不语测天赋。
但很多事情,做起来简单,不代表程序也简单。
御仙台规定,每一个修者入道,都必须由御仙台记录在案,由御仙台派遣的仙尊亲自确认身世和性格后才能入极仙台,所以极仙台设有一个专门的仙台来供弟子们测天赋。
两人出了门,小楼门前那棵银杏树下的大鼎还在往外飘出神力,那是他们昨日插的香还未燃尽,风过树梢,还没来得及感慨今日阳光正好,却见天边一只雪白的纸鹤摇摇晃晃的飞抵月楼身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月楼伸出手,那纸鹤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她的手心。
这是雁寻仙主的信,月楼拆开一看,面色不由沉了下来。
“师尊,怎么了?”封不语问。
月楼对他挥了挥手里的信:“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你今日测不成天赋了。雁寻仙主来信说,今年极仙台的收徒大典延迟了。”
收徒大典,是极仙台一年一度的盛会。顾名思义,每年秋天,极仙台会举办收徒大典,意在吸收新弟子进入极仙台修习,弟子们在测过天赋之后,会由雁寻仙主亲自教导,学习一些最基础的入门知识,进入冬天后,极仙台会举办冬比。
冬比,就是新弟子们在经过短暂学习后,互相比试,决出优胜者的大比。
仙尊们会在冬比中物色优秀的弟子,挑选他们进入门下,而弟子们也会在大比中竭尽全力展示自己,以期被心仪的师尊选中。
今年,因为九江大水,雁寻仙主来信说要将收徒大典推迟到冬天,将冬比推迟到秋天,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
封不语今天是测不成天赋了。原因很简单,测天赋的仙台一年只开一次,就是在收徒大典前。按照极仙台原本的计划,再过一周便是收徒大典了,今日开测天赋的仙台刚刚好。月楼也是想赶着这个时间,待封不语去测了,好让他早日入道。
可现在,收徒大典都推迟了,自然没有提前开仙台的道理。
没法测天赋,就没有仙台记录,封不语是不能入道的。
事情走入了死胡同。
月楼盯着封不语看了半天,一拍掌,道:“既然不能入道,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开始学习如何管理月阁吧。”
封不语:?
骤然这么一个消息砸下来,封不语还是懵的,月楼却已经拍板决定下来,她很快安排好事情,叫来了叶圆圆。
小楼的一楼四面透风,只用屏风隔开厅室之间的距离,坐在室内,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楼外的银杏与小池塘、天边的流云与弥漫的神力,实在是精致的享受之所。
然而,在场的五个人中,显然只有月楼有这样的好兴致。
她煮了一壶茶,没一会儿就咕噜噜地沸腾起来,撑着下巴看其他人坐在桌前认真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是四个人教一个人学,除了叶圆圆之外还有两个雁寻仙主拨给她的管事,三人一起把整个月阁的名册、账本、进出记录与任务记录都搬了过来,在桌子上堆成了一个小山。
这也算是月阁的特殊规矩之一了——仙尊不管事,徒弟代管。
这事真要说起来,也不完全是月楼的错。还得追溯到三百年前,月楼仙尊刚入极仙台的时候。
三百年前,神石方才降世,修真界也方才成型,不像现在这样,每个仙台的职责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时候,甚至连三仙台都没有,只有一个御仙台,连极仙台都是后来分出去的。
职责不清,管理自然也混乱,而月楼是被雁寻带进极仙台的,当时雁寻还不是极仙台的仙主,月楼也只是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徒弟罢了,极仙台也没有什么三尊的说法,自然也谈不上管事不管事的。
极仙台“分家”,是后来的顾修仙尊要求的。是他主动提出要与雁寻仙主分家,才有了后来的极仙台三尊。
而那个时候,月楼仙尊刚被分出去,需要开始学习如何管事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徒弟叫钟灼。
钟灼,诛仙台的司刑。至今为止,他都是月楼最信任的人。他还在极仙台的时候,就从不让月楼操心任何事,主动请缨帮月楼管理月阁,就连月阁这个名字,都是他取的,这栋小楼外挂的那块“月阁”二字的牌匾,也是他题的。
钟灼是月楼的第一个徒弟。没有人预料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个样子——所有人都以为钟灼会是月楼唯一的徒弟,会永远在月楼的身边,就连月楼自己都相信。
直到一百年后,钟灼突然离开她,另立门户,分立了诛仙台。
钟灼是走了,可月楼仙尊的徒弟代替人她管理月阁这件事,却因为钟灼而成了月阁的传统。
就连雁寻仙主听闻此事,都没有说什么,反而默默地给她送来了两个管事——意思是以后就让徒弟管事,让她少操那个心。
于是月阁的管家大权就这样在月楼仙尊的徒弟们手里代代相传,从钟灼到封不闻,从萧川柏到谢无垢,如今终于迎来了它第五任主人。
可惜它的第五任主人仿佛不太喜欢它。
封不语面对自己面前小山似的小册子,如临大敌,脑海中仿佛有警铃在狂响:这么多事!如果他要接手这么多事,就得天天跑上跑下,这还有什么时间可以赖在师尊身边?
这跟他的想象不一样。按他的想象,他是月楼唯一的亲传内门徒弟,与师尊住在一起,有师尊亲自教导,难道不是两人一起晨起练剑、午时读书、傍晚看云,深夜煮酒,悠闲自在又与世隔绝吗?
如果他天天在外边忙,还怎么赖在师尊身边做她的乖乖徒弟?
月楼撑着下巴,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哧一声笑出来:“不喜欢?”
封不语抿着唇。
“不喜欢也没关系,你还小呢,让管事们去忙就好了。”月楼善解人意地把那堆小山从他面前挪开了,又对管事们道,“谢无垢留下的事务交接完了吗?结束之后你们带着东西搬到我这小楼来吧,平常也方便。”
小狼崽子年龄不大,领地意识已经很强了。听到“谢无垢”三个字,封不语的耳朵一瞬间就立起来了——他昨天就打听到了,谢无垢正是上一个被月楼仙尊赶出去的弟子。
封不语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思路:
第一,谢无垢在这里时,也为月楼仙尊处理事物——他绝不能输给他!
第二,如果那些管事要搬进小楼——那就相当于凭空多出三个闲人天天在师尊面前转悠。
封不语又把那堆小山挪了回来。
他义正言辞道:“弟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为师尊解忧是弟子分内之事。弟子定然在收徒大典前上手,不叫师尊操心。”
月楼倒了杯茶,笑眯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