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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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吊着,眉心挤成一团,且暗暗朝一边五大三粗的书童富贵儿使了个眼色。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握住地上的箭支,嘴边多了抹怪异的笑,直起腰时将手中的箭投落进远处箭篓子里,再径直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马厩这时四下无人,唯有马儿们用蹄子踏地及甩尾巴的声音。
他站在马厩前,静默半晌,毕竟他来此地本意并不是为了骑马。
“喂!姓沈的!”
猖獗声自身后响起,见那人果然跟来,沈宣章心有所知,转过身朝他施礼道:“六公子。”
魏惑此刻正叉着腰,眼里闪着挑衅的光,身边则带着他的富贵儿,对少年颐指气使地说道:“你,陪小爷练箭!”
“是。”
沈宣章应承得很快,欲要去拿箭时,又听老六道,“慢着!小爷射箭,你呢?顶着这个,好做爷的靶子。”
话落音,富贵儿忙拿出了一个青花瓷做的盖碗,上前递给他。
沈宣章拿起盖碗,指节磨过光滑的碗沿,抬眸平淡地看那嚣张跋扈的公子一眼,便是后退几步,将盖碗置于头顶。
看他这样听话,魏惑更是骄狂,从富贵儿手里接过弓箭,搭箭拉弓,对准了少年头顶的盖碗后,自信满满地松开握住箭尾的手,箭支立马飞出去,只是方向太过歪斜,长箭直接飞进了马厩里,差些让里头的马当了活靶子。
一旁的富贵儿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只一瞬又立马恢复谄媚的常态:“六爷好箭法!想到先射个马厩开开手,实在是妙哉!”
“咳!那是。”
见有人替他找补,魏惑对自己的箭法那是更自信了。
而刚才尾随他二人过来的闫放正立在亭柱后,见到这幕讽刺一笑:沈宣章但凡脑子没坏,都不能真拿命陪那二傻子玩罢?
系统(联想到刚才自家宿主大人射箭):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记小本本!
魏惑被夸了一句,已然觉得自己是个神箭手了,忙从富贵儿手上接过第二支箭,拉弓搭箭,再度瞄准了不远处的少年。
第二箭“嗖”一下飞出,这回方向不歪斜,却不是朝着那盖碗去的,而是直冲沈宣章面门!
旁观的闫放眼神一凛,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想过躲避,他的心倏地悬起,想到救他也来不及时,却见沈宣章抬起手,一把握住朝自己刺来的利箭!
箭锋不偏不倚,离他眉心正好一寸。
生死攸关,虚惊一场。
身为“元凶”的魏惑见沈宣章空手接住了箭,反是暴跳如雷:“爷爷我这次射的这般准,谁叫你这野杂种用脏手接爷的箭的!”
对于他大发雷霆,骂骂咧咧,接箭的人冷目幽沉,表面还是温和、平静、不露声色:“若沈某不接箭,今日怕是要命丧六公子箭下。”
“那又怎样?你不过是魏家养的一条狗,狗死便死了,下回再买一条就是了!”
魏惑哪里把别人的生死当回事,比起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他还是觉得不能坏了他的乐子更重要。
沈宣章乍是缓缓笑起来,取下盖碗,用灼人的目光直直逼视他,慢条斯理道:“那请恕沈某无能,恐难助六公子习箭。”
被他这道目光震了震,魏惑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被驳了面子,他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子,见平日逆来顺受的人敢出言顶撞他,他这半日压的火全部沸腾起来,化作强悍又迅猛的恨意!
遂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沈宣章的脸就抡了一拳头,将他打翻在地:“该死的杂种羔子!连施舍你的爷爷也敢冲撞!你说不练就不练,天底下哪有贱奴替主子定事的道理!”
他嘴上边谩骂,边对着地上的少年拳脚相加,似是要将他打死才肯罢休。
的确,魏惑这人最是记“近仇”,他仍在为早上先生只罚自己不罚沈宣章的事而置气,再加上前阵子他算计沈宣章没算计成功,且害得自己挨了顿打,遂是“新仇加旧恨”,一并要在他身上讨回来。
被他殴打的人也不还手,任由他拳打脚踢,脸上很快就有了大块红肿的伤痕。
在一边看戏的闫放闲散地靠在柱子边,半点都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倒也不是他有看沈宣章挨揍这个恶趣味,而是他觉得沈宣章这家伙脑子有些直板。
以魏惑这脑袋瓜子转不过弯儿的劲儿,沈宣章只需要稍稍转变一番话术,就有一万种方式可以牵着他鼻子走,何必要遭受拳打脚踢?可他方才的话是步步踩在了激怒魏惑的雷点上,才挨了这顿打。
再说了,这人伙同他魏修试探他的事,他还觉得恼火呢!打都打了,让他好生长个记性,下回别再这么直板!
不出片刻,远处传来呼喊声,紧接着几个婆子跑到这处来,见到地上场景,忙唤道:“哎哟喂,我的祖宗大爷!可是别打了,大夫人有话,要传九公子与沈公子往东院去呢!”
“母亲传这下作货去东院作甚?”
魏惑听完话这才住了手,疑惑地看了婆子一眼。
站在一边的闫放自然把话听在了耳里,于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箭道的场台边,正好与大夫人派来的丫鬟撞上:“九公子,可算是寻着您了,大夫人吩咐,让您去一趟东院呢。”
大夫人找他跟沈宣章干什么?
他暂时也没有头绪,就笑着问来人:“母亲可说是什么事?”
“这……您去了就晓得了,”丫鬟并没有透露太多,但见那几个去找人的婆子还没回来,又添了一句,“不过,五娘子与七公子也在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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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里树景用的都是常青的品种,即便到了白商,院里仍旧满目青绿。
沈宣章自然知道大夫人找他与魏敛究竟是什么事,到了东院前堂,果然见魏悬和翁氏已跪在里头了。
听他二人进来的通传,坐在铜镜菱花高椅里,用手稍微撑着头闭目小憩的大夫人才睁了眼,不紧不慢道:“沈二,找你前来,是老七要你替他做个见证,他说在日衔居,老九曾拿瓷片刺向他,差些要他性命,而你在一旁,可是亲眼见过?”
沈宣章躬身行礼,未曾答话就听大夫人又说道:“把头抬起来。”
刚刚挨了魏惑的拳头,他脸上负了伤,便犹豫了一下。
一旁的婆子却是得令上前,硬是抬起他的下颚,让这张鲜红伤痕的脸全然袒露出来。
大夫人见此凝了凝眉,立刻是想到什么,目色一厉,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堂下的魏悬身上扫过,嘴上却是在问他:“沈二,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他眼睫低敛,弱声回话,刻意留了钩子道:“回夫人,是我前阵子走夜路没留心,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你这伤一看就是新摔的,哪里来的前阵子?依我看,是今早在谁院子里‘摔’的罢?”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说了谎,大夫人不是好蒙混的,索性一语双关,意有所指。
本来带着魏悬过来状告魏敛的翁五娘自是要慌的,毕竟大夫人话里的意思分明暗指他这伤是他们今早把沈宣章叫到院子里,结结实实将他揍了一顿,好逼他为魏敛刺人这事在她面前说谎。
“大夫人,他这身伤可不是我们弄的,沈二,你今早来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呢!怎么会折腾得一身伤呢?”
翁氏连忙出言为自己和魏悬辩解,不然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沈宣章则顺势跪下,再次说道:“回夫人,这伤确实是我自己摔的。”
他明白自己这一跪,在众人眼里,其实更像是翁氏在利用身份威逼他。
眼观一切的大夫人面色深沉,语气如常问他道:“那日在日衔居,你是否真亲眼所见九公子拿着瓷片要取七公子性命?”
沈宣章伏在地上,慢慢合拢覆盖在地面的手掌,语气里特地带着怯意:“是……”
“反了天了!”
他的话落音,大夫人的脸陡然拉下来,眉间透着凝重与冷怒之色,对着堂中的几人呵斥道:“全是欺上瞒下的蠢材,整日闲来无事,仗着自己有个倭瓜脑子,尽想着讨巧陷害!”
“母亲!”
魏悬一看风向不对,也连忙跪下往前爬了几步,“沈宣章说的是真的!是魏敛他刺我!”
“砰”一声,是大夫人听了更为恼怒,拿起茶杯砸在他面前:“我看你是魔障了!”
“大夫人!”
翁氏忙扑上前护住魏悬,急切道,“沈二身上的伤真跟我和悬儿无关啊!”
堂中好戏进行了大半,跟着一并来东院的闫放却一句话都不曾说,自动从当事人变成了身外人。
他垂眼看向依旧伏在地上的沈宣章,黑如点漆的眼沉了沉,总算明白过来,这人当时为何要激怒魏惑对他拳打脚踢了——原来是苦肉计。
所以沈宣章今早上学迟到,是由于他被翁五娘叫去问话了,观现在这架势,他定答应了翁五娘和老七,会在大夫人面前为他刺魏悬一事作证,转头却借魏惑之手,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好以此来迷惑众人,做出他是被逼无奈,遂作伪证的假象。
再在众人当面对质时,他又在大夫人面前说个“前阵子自己摔伤”的谎话,演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一遍一遍坐实大夫人对他受胁迫的猜测。
比较高明的一点是,他在这件事里,也算不上得罪了翁五娘和老七——他的的确确是“作了证”,是大夫人自己不信,他一个做下人的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若有人能证明他今早来知明堂时并没有受伤,那不是恰好替为翁氏和魏悬开脱了吗?要知道今日他来知明堂,不少人都看见了他是怎么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