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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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恭了。” 高云阳还未搞清楚状况,高云月便跟着二人上了四层,他十分无奈,只得抬脚跟上。
小二将这两位熟客引到了一间名为“逍遥游”的包厢,翻了牌子,又送来了竹制的菜品名录。
高云月随手点了好几块牌子,引得一侧的周杨高呼知己:“小云公子是何方人氏,为何同我这个临安出身的地方人口味如此相似?” 说实话,都是曲悠推荐的。
高云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外人眼中清清冷冷、眼高于顶的妹妹眼睛都不眨地编着瞎话:“巧得很,我也是临安人。
” 任时鸣在一侧饶有兴趣地问:“那小云公子上京来所为何事?” 高云月正色道:“自是为了科考。
” “方才我这弟弟开口邀请,我还担忧小云公子不肯吃我们的宴,”侍者上了酒,任时鸣拎着酒壶添满了一个五瓣莲花酒杯,戏谑道,“我瞧着小云公子年岁尚小,想来必是手不释卷、勤勉读书,鲜少见我等纨绔子弟,今日冲撞,月初先自罚一杯。
” 他抬手把酒喝光了,目光却一直落在高云月身上。
这位小云公子虽带着面具,但也能看出生得极为秀气,就算汴都也难找到如此样貌的贵公子,乌发红唇、纤细洁白,举手投足都颇为不凡。
更何况……他就是汴都本地生人,听得一清二楚,?方一点江南口音都无,却要说自己出身临安。
有些意思。
原来他叫月初。
高云月这么想着,没有多问,只是接过酒壶,为自己也添了一杯:“言重了,举手之劳。
” 任时鸣瞧着她一饮而尽,略微讶异:“小云公子豪爽。
” 酒是桂花陈酿,芬芳馥郁,高云月一杯喝完,意犹未尽:“月初兄谬赞了。
” 任时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甚至注意到她的指尖略有留恋地在酒壶上拂了又拂,心中不免好笑,转身吩咐人又上了一壶酒。
高云阳攥着酒杯,已经彻底看傻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妹妹已经与二人混得推杯换盏,良久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哥哥,于是转过头来,将他热情吹捧了一番,说他是上京考武举的,力大无穷、无人能敌。
周杨颇感兴趣,缠着他讨论起了拳脚功夫。
……看不出来,妹妹于交际一道,竟颇有心得。
门外渐次响起丝竹管弦之音,几人所处是樊楼的东楼,今日正是上元之夜,最热闹的节庆,特定时间便有乐伎巡楼献艺。
乐声响了一会儿后,一把温婉的女声在珠帘之外影影绰绰地传过来: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帘钩。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 高云月边吃边听,听得正入神,忽而有人恭敬地推开了包厢的竹门。
脂粉香自屏风之后漫过来,随后高云月看见了一个头簪牡丹、怀抱月琴的花魁娘子。
她莲步翩跹地绕过门前的屏风走了进来,盈盈行了一礼。
周杨一见她就乐了:“春娘子,好久不见!” 高云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回避,想起来今日自己穿了男装又带着面具,才勉强镇定了几分。
任时鸣闲倚在桌边,抬眼看了看,顺手拾了手边的葡萄,轻佻地扔了一颗过去。
叶流春接了,无奈地瞪了他一眼:“瞧着你们这‘逍遥游’有人,才过来看看,怎么只有你二人,你们兄长呢?” 周杨“嘿嘿”一笑,没有答话,叶流春便戏谑道:“哟,我说呢,上元之夜,你们二人又趁着祭祖跑出来……改日我定要告诉你们兄长,叫他好生管教一番。
” 任时鸣挑了挑眉,伸手拨弄了一下叶流春的月琴:“别啊,今日既遇见了,那是咱们的缘分??春娘子方才那首《清平乐》,甚好。
” 叶流春顺着他的动作撩了一下琴弦。
高云月托腮看着,暗自感叹,顺便偷偷在桌下拧了看痴了的高云阳一把,不料他没忍住,“哎哟”地痛呼了一声。
任时鸣和叶流春一同看了过来,高云月大为尴尬,叶流春却掩面轻笑一声,打量了高云月几眼,毫不避讳地调笑道:“这两位公子面生,是你们的新朋友吗?我瞧着这一位生得婀娜风流,不逊色于你和你兄长。
” “这是两位云公子,临安来的,与我兄长还是同乡,”任时鸣介绍完了,玩笑道,“春娘这话说得叫人伤心,我觉得,还是我更好看些。
” 席间几人哈哈大笑,高云阳在一侧连耳根都红透了,高云月白了他一眼,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娘子谬赞,相逢是缘,我敬娘子一杯酒罢。
” 周杨拍着大腿起哄:“哎呀,小云兄弟有所不知,春娘子可不是谁的酒都喝的……” 他还没说完,叶流春就接过了她的酒杯,仰颈一饮而尽,一双美目笑吟吟的:“美人的酒,自然是要喝的。
” 她以“美人”拟比,莫非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若在樊楼被揭穿了女子身份,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幸叶流春只是若有所思地含笑打量着她,并未多话,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调了月琴的弦,行至屏风前坐好,将方才高云月听得不甚真切的《清平乐》又弹了一遍。
直到临行高云月还?此歌此琴赞不绝口,她自小爱乐,出席大小宴会不少,只是时机不巧,虽早有耳闻,但不曾听过叶流春献艺。
如今近些听,简直惊为天人。
怪不得她声名如此之盛,这月琴堪称国手。
高云月与她聊得有几分投契,紧随着她自四层下楼。
樊楼中庭阶梯之上是漆红的各级阑干,见叶流春下楼,不断有客自楼上抛下香囊为她叫好。
不知是谁自左侧扬起了桃花花瓣,有灯笼光自楼顶照下,叶流春抱着月琴施然行礼,尽态极妍,叫高云月看得赞叹不已。
她在心中十分遗憾地想着,可惜时机不?,如若不然,真想叫曲悠一同来结识一下这名满汴都的春娘子,这才是风流人物。
二人走到樊楼门口,正准备告别,自左侧台阶处便下来了一个醉醺醺的男子。
那男子带了左右家丁十余人,见到叶流春,他立刻眼睛一亮,上前来扬声唤道:“春娘子!” 高云月看见叶流春眉心微微一蹙,退了一步。
她恰好在叶流春身侧,想也没想地伸出一只胳膊就挡在了那男子面前:“这位公子,慎行。
” 任时鸣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那弱不禁风的小云公子飞快地挡在了叶流春面前,不由得顿了一顿。
一侧的周杨向他投来了一个颇为赞许的目光。
男子身侧的一个家丁立刻扬声喝道:“放肆,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诶,不得……无礼!”那男子打量了高云月几眼,颠三倒四地笑道,“这是谁家的、谁家的小公子,怎地我没见过?报上名来,以后哥哥……哥哥罩着你。
” 高云月嗅到了一股酒水混合脂粉的气味,略微有些反胃。
男子转头说:“春娘子,我……我三登你春风化雨楼,一掷千金,你却不肯让我入顶楼为客?今日,你得给我个说法……” 叶流春平静地微笑着:“杜公子想要什么说法?” “你、你和你身边这位小公子,今日陪我喝上几杯,爷高兴了,就不计较,如何?”杜高峻大着舌头调笑,“春娘子今日还带了月琴,甚好!” 叶流春并未接话,她伸手在月琴的弦上微一勾弄,两声琴音被淹没在灯火辉映的汴河之前。
“杜公子,你应该知我春风化雨楼的规矩,春娘待客,只待投缘之人,喝酒,只喝怡情之酒,杜公子今日如此,恕难从命。
” 杜高峻向前趔趄两步,连忙有家丁过来扶住了他。
他似乎被叶流春方才的言语惹恼了,也不顾是否体面,不干不净地骂道:“老子叫你弹琴,是给你面子,不要以为……以为你做劳什子汴都花魁就能给我摆脸色!我告诉你,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汴都活不下去!你上周在楼中秘密相见的客人是谁,可有我位高权重?”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来,似乎想扯叶流春的衣摆。
高云月听得心头火起,仗着乔装打扮无人识,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听不懂人话?我姐姐不愿与你喝酒,汴都中央、樊楼脚下,你还要动手不成?上元不宵禁,昭罪司的人四处巡查,你若再纠缠不休……” 她还没说完,杜高峻便哈哈大笑地打断了她:“昭罪司?” 他左右看了两眼,?自己的家丁道:“你们听见了没有,她说要寻昭罪司的人来抓我?” 一个家丁便张狂道:“就算抓到京都府典刑寺,我家公子也无甚可怕!” 杜高峻察觉到高云月面上掠过一丝茫然,?她更感兴趣,伸手想要揭开她的面具:“哟,小公子瞧着不是京都人氏罢,这初来此地,我不同你计较……” “杜公子……火气别这么大嘛。
” 杜高峻喝得东倒西歪,一时并未看见高云月和叶流春身后的三人,此刻被这声音一激,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周、周??任?” 杜高峻揉了揉眼睛,眼看着周杨和任时鸣从廊下的阴影中缓步走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们不是被……被关……” 半月之前,他在春风化雨楼闹事,就是被这两个人设计捉弄了一番。
虽告了一状,让任时鸣和周杨被责令禁足家中,可自己也没落下几分好,挨打了不说,还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心情郁闷,今日喝多了酒,又看见叶流春,新仇旧恨一齐涌来,只以为二人还未被放出来才敢上前调戏,不料他们竟然就在身后。
任时鸣冲他歪了歪头,缓步走过来挡在了他和高云月之间:“半月不见,杜公子还是这么急躁,哥哥教给你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 周杨在任时鸣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杜高峻在这俩人的目光下腿都软了,却不肯服输,他扶着身侧一个家丁的肩膀,结结巴巴地逞强:“愣……都愣着干什么,看不出有人要找你们主子麻烦?” 虽带着面具,他身边的家丁似乎也都认得这二人,犹豫了几分,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
任时鸣颇为愉悦地瞧着他:“又要打架啊?这里可是樊楼,不好吧?” 杜高峻重复道:“是啊……不好吧,你你你……” 周杨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我俩今天有朋友,你给我个面子,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可好?改日,我们请你喝酒。
” 杜高峻仿佛找到了台阶,飞快地借坡下驴:“既然二少爷都这么说了,我、我还有要事,就不多说了,告辞!” 语罢,他立刻带着周身的家丁逃之夭夭,周杨搭上任时鸣的肩膀,啧啧叹道:“他怕我就算了,毕竟上次和我动手没落着好,但是你都没有习过武,他怎么这么怕你,上次你?他说什么了?” 任时鸣却道:“你猜。
” 高云阳瞧着这两人,颇为赞许。
他自小爱武,单纯简单,比起旁的世家公子,更多了一分宽容的憨厚。
今夜他话不多,但任时鸣坐在他身侧,频频为他添酒,无意之中的照拂,让他?这个人十分有好感。
他本以为此二人不过是汴都城内最常见的纨绔公子,如今看来,又添了几分侠气,纵出入赌坊不妙,还是值得结交一番。
饶是如此,高云阳看了看天色,还是道:“二位公子,我和我小弟还有事情,要先行回府了。
” 高云月下意识地朝两人行了个女儿家的常礼,周杨没心没肝,没有看出来,任时鸣却略有诧异,立刻拽着周杨退了一步,给她回礼,目光中带了几分歉然:“今日是我唐突,再给二位公子赔罪。
” 听他说完,高云月才发觉自己方才犯了个错误,她有些懊恼地转身上了马车,却没忍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周杨正在跟任时鸣说着些什么,完全没有注意。
而任时鸣就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见她掀帘看来,他愣了一愣,立刻抬手解起了自己的面具。
年青公子将面具取了下来,可就是这般不巧,樊楼之前恰好有一个舞火龙的队伍经过,一个汉子喝了一口烈酒,“噗”地在他们之间喷了一个灿烂明亮的火团。
马车离去,等到火光散去时,她已经瞧不清他的模样了。
高云阳在马车中喋喋不休,?周杨的拳脚功夫颇有兴趣,高云月充耳不闻,怔然回想起方才火光冲天的刹那。
……那团火,或许不只是燃在她的眼前。
高云阳见她发呆,以为是她遗憾,忙道:“阿月不必伤怀,改日哥哥再带你出来游玩……不过我告诉你,你自己可不许偷跑出来啊,带多少仆役都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危险得紧……” “还有,这两位公子倒有些意思,改日我打听一番是何出身。
都在汴都城内,我瞧他们出身不凡,想必还有见面的机缘。
” 高云月应了一声,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他们很快就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 元月将过,顾之言在朝中死谏,阻止燃烛楼兴建一事,帝王大怒,燃烛一案自此而兴。
汴都风声鹤唳,街道冷落。
高云月被关在家中,没有再寻到机会外出。
与太子的婚事作罢后,她日日被父亲逼迫,隔着帘子相看各路青年才俊。
可那位姓任的公子,却从来不曾出现过。
直至一年以后的除夜。
高云月叫婢女给周檀那位醉倒在地的弟弟送了一块手帕,他爬起来拱手行了个礼,她也终于放下了袖子。
“好奇怪的人,周大人怎地有这样奇怪的亲戚。
” “不过,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 她上了马车,又威胁秋枝:“秋枝,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啊,若让父亲母亲知道我偷偷跑出来……” 高云月一边说着,一边闲闲地掀了帘子,又朝外看了一眼。
那位她送了帕子的青年并没有走远,他攥着她那块素白的帕子,怔愣地站在不远处发呆,看起来伤心到了极点。
好似是因为喝得太多了,一阵寒风吹过,他晃晃悠悠地向一侧歪了几步,险些直接跪下。
高云月鬼使神差地下了马车,朝他走了几步,在朦胧的夜色和爆竹遗落的硝烟当中,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影。
一些她自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清清楚楚地重新浮现了出来。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的重逢,会发生在这样的境地当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晏殊《清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