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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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怜哑着嗓音,又摸出帕子抹泪。她想要劝说的沈念,却喉咙发酸,一句话也无法说不出,只能体贴地为沈念披上一件石青色白狐毛斗篷,搀扶沈念起身。“奴婢伺候娘娘用些汤药吧?”
沈念摇了摇头,“不必折腾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已经好不了了。”
她的心已死,只是拖着残躯,熬日子罢了,只是方才她又梦到了兄长,数月前兄长征战西北,也不知兄长的祸福吉凶,她只盼着兄长能平安归来。
只可惜,她再也无法和兄长,和母亲团聚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对花怜道:“这宫里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我终究要将这些还给陛下的,只有那个箱子,是我三年前从家里带进宫的,箱子里只有几件首饰和字画还值些银子,你和花影跟我一场,我会去求陛下放你们出宫,你拿着那些首饰和字画去换些银钱,也可保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花怜总觉得沈念好像是在交代后事,她跪在沈念的面前,泣不成声地恳求道:“娘娘……奴婢不想出宫,奴婢这辈子都陪着娘娘。”
花影也跪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我其实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我入宫三年,无法在母亲身边尽孝道……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我放心不下,往后便只能拜托兄长照顾母亲了,你们出宫后莫要将我失了眼睛之事告知母亲兄长……”
母亲若知道她在宫里过的不好,只怕心都要疼死了。
她担心母亲的身体根本就熬不住,便只能瞒着母亲不让她知晓了。
说话的这会功夫,她已然十分虚弱,急喘了几声,强撑不住了,只得又躺下歇一口气。
“这是我的命令,你们可还会听?”
花怜连连嗑头,含泪看着沈念,“奴婢谨遵娘娘旨意。”
“花怜,扶我去窗边坐坐吧。”沈念又让花怜打开窗子。
花怜抹去眼泪,在一旁劝道:“娘娘还病着,外头风雪交加,若是吹了冷风,娘娘的病又该加重了。”
这一个月来,沈念的病总不见好,太医每天都来瞧过,也只是摇头说宸妃娘娘是心病,要想痊愈,需放宽心,莫要总是郁郁寡欢。
可花怜知道,沈念在短短一个月里几乎失去了一切,她要如何才能放宽心。
“无妨,我觉得有些闷,想要透透气,只坐一会便好。”
她看不见了,只想真切地感受一次,最后再感受一次,何为自由的滋味。
花怜拗不过沈念,她只好打开了窗子,风雪从窗子往里灌,让原本清冷的长明宫更是透着刺骨的寒凉。
外头风雪正紧,长明宫已经被漫天白雪覆盖,寝殿外遍种红梅树,那些原本打着花苞的红梅花,于夜间静静地绽放着,香气袭人。
可惜这样的美的风景,沈念却再也看不见了。
沈念倚在窗前,静坐着。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大雪迎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梅香。
她那病弱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也越发苍白,她却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可那刺骨的寒冷钻进口鼻中,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坐在窗边痴痴地想,若是她这辈子从未遇见过季容笙,又从未进宫,又该如何?
想到季容笙,那颗早已痛得麻木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地攥在手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三年来,她走过大明宫的每一处宫殿,沈念回想起了自己这短暂的一辈子,这辈子她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遇上季容笙,曾以为得遇良人,没想到三年的付出,朝夕相伴,却只落得个被剜去双眼的下场。
她原以为季容笙只是待人冷淡些,帝王于情爱之事相较于旁人本就淡漠,是以她从未想过在这偌大的后宫,季容笙只有她一个妃嫔,这三年来,也有不少女子进宫,但她仍然痴痴地爱着季容笙,季容笙很少来后宫,但来的最多的便是长明宫。
她以为季容笙待她是特别的。
可直到一个月前,季容笙御驾亲征,攻打凉州,亲自迎回梁王妃时,她才知,季容笙并非天生薄情,也并非对风月之事淡漠,不过是因他身边之人都不是陆朝颜的缘故。
一个月前,她站在宫墙上等了季容笙一夜,满腔热忱地等待着夫君得胜归来,王军于亥时入宫,她伸长脖子,见到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她欣喜万分,激动地向宫门跑去。
却见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柔弱女子,那女子娇滴滴地唤着表哥,像是那脆弱易折的菟丝花,待她见到那女子的面容,她顿觉如坠冰窟,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那冰冷的雪粒子从发梢钻进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她也浑身不觉。
“咳咳咳,”一阵冷风灌入口鼻中,沈念帕子捂嘴,剧烈地咳嗽着,再次松开那雪白的丝帕,帕子上染上了点点血迹。
花影大吃一惊,暗暗戳了戳花怜的手肘,小声地道:“娘娘的病怎的这般严重了?”
咳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娘娘今年才十八岁,还这般年轻,没想到竟然病得这般严重,她抱着花怜,再也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来。
“娘娘,外头越来越冷了,奴婢扶着娘娘去歇些吧!”
过了良久,沈念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