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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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长史府

    清月堂

    姜滢离府后,府中所有主子都到了清月堂,初时还隐有抽泣声,到后头已是一片寂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姜府上下被浓浓的绝望与悲悸笼罩着。

    自一个多时辰前,林参军带来姜滢上了明郡王的马车进了魏宅的消息后,至今仍未传来半点动静。

    林参军传这消息时神情闪烁,说的磕磕绊绊,虽言辞委婉,只说明郡王带姜滢回府或许是问案情,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问案情大可直接来姜家,何必在众目睽睽下将人带回府邸。

    老太太当时一听便默默落了好一阵泪,姜洛白眼底亦是一片猩红,但都一言未发。

    人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余晖照进院中,洒在清月堂的门槛上,透着几丝凄凉。

    姜老太太喃喃道:“她只留了这么一个血脉,我竟也没护好。”

    她本想仔细给六丫头挑一桩好婚事,不求多富贵,只要日子过的好,她六丫头不受欺负便足矣。

    可谁曾想到,最后反倒是六丫头为姜家做出这等牺牲。

    若齐家还在,六丫头该是这苏州城顶顶尊贵的姑娘。

    可如今却为救姜家碾碎了一身风骨。

    “我对不住六丫头。”

    姜老太太突然捂着脸哽咽道。

    “母亲!”

    姜洛白轻声劝慰了几句,苦色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如何怪得了母亲。”

    其实在六丫头提出去求明郡王时,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哪能不清楚是怎么个求法。

    只是大难当前,他们抱着那一丝丝侥幸罢了。

    周氏抱着姜笙神情略显呆滞,始终没有吭声,但已将五姑娘送走的孟氏却瘪了瘪嘴,道:“母亲,三姑娘进了魏宅哪能算坏事,那可是宸王府的郡王,多少人想攀还攀不到呢。”

    亲女送走,孟氏算是松了一大口气,脸上的愁色都消减不少。

    罗姨娘亦如是。

    她语气是一惯的尖酸:“就是啊,眼下府里的姑娘能保命就很是不错了,三姑娘五姑娘谁不是送去做妾,要我说啊,还是六姑娘有出息,竟自己寻了个这般好的去处。”

    说罢,她瞥了眼周氏怀里的姜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不像七姑娘,平日里端着,到了这紧要关头还不是一筹莫展。”

    这话看似说的是姜笙,实则是在暗讽周氏。

    周氏哪能听不出来,但这种时候她没心思与她打机锋。

    她捏着姜笙的手背上泛起阵阵青筋,姜笙被捏的生疼也不敢吭声。

    突然,周氏取下头上的簪子放到她的手心,眼含泪光的唤了声:“笙儿”

    周氏才一开口便已泣不成声,她一把将姜笙抱住缓了许久才勉强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是母亲没用,护不了笙儿。”

    姜笙看着手心里的簪子,抿着的唇轻轻发抖,她好像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霎时,便泪如雨下。

    “母亲,我”

    她好害怕。

    姜笙自来要强,自有几分孤傲,可是说到底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姑娘,遇着这种事她哪能不害怕。

    周氏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狠下心肠继续道:“母亲知道,知道笙儿害怕,但”

    但她也知道,像这样的大罪多半是活不下来的。

    死不可怕,左右不过一刀了事,可今上昏庸,宵小当道,底下不知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污秽。

    “笙儿,听母亲说,若是若是当真乱了起来,笙儿便用它保个清白罢。”

    周氏颤抖着声音说完,凑在姜笙耳边轻声的交代了几句。

    周家没落前是书香门第,也与一些官员有些来往,她虽未亲眼见过,但听过不少门户落难时,家中女眷下场都格外凄惨。

    依着律法充作官妓尚还有活路,怕就怕,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姜笙听完小脸一白,死死咬着唇。

    许久后,她才在周氏悲痛的目光中捏紧手中的簪子,轻轻点头:“好。”

    周氏母女的对话自然都落进了所有人耳中。

    孟氏偏过头红了眼眶,没再趁机挤兑,她悄然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藏进袖中。

    罗姨娘也没再吭声。

    心中只庆幸三姑娘躲过了这场祸事。

    另一边的柳姨娘抱着年纪最小的姜葶不停的落着泪,她的九姑娘才十四,她下不了这个狠心。

    倒是向来胆小的九姑娘,无声的捏了根簪子在手心。

    柳姨娘见此,哭声更大了。

    恰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动静。

    众人下意识坐直身子紧张的望去,却见林参军脸色暗沉,疾步而来。

    “子莑”

    姜洛白见他如此神色,心凉了半截。

    莫不是六丫头出了事。

    林参军急声道:“我的人得到消息,张大人提前进城了,这会儿怕是已经过了梧桐巷。”

    林参军口中的张大人便是大理寺司直,张爻顺。

    姜洛白踉跄着坐下,面上一片惨白。

    姜洛寒颤抖着声音问:“怎怎会提前,不是还有一个多时辰吗。”

    林参军沉声道:“原本该在如安驿馆用了晚饭再进城,但不知为何张大人一行人并未在驿馆停留,且进城后一行十五人快马加鞭直奔姜家而来。”

    姜家众人闻言个个面如死灰。

    原还指望姜滢能说动明郡王,看来眼下怕是不成了。

    梧桐巷过来,快马加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姜洛白抬头望了眼林参军,二人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能得到大理寺一行人的消息,对方自然也有手段得到城内的消息。

    这恐怕是知道姜家求到了明郡王跟前,生怕此事有变才这般急迫。

    有人非要致姜家于死地!

    可是姜洛白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他到底得罪了谁。

    姜老太太闭上眼,长长一叹。

    这与当年齐家的遭遇何其相似啊!

    可姜家远比不上齐家门庭,也不知是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道。

    然多想无益,一刻钟的时间也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只能安静的等着,是生是死,端看那圣旨上如何写。

    戌时一刻

    圣旨到了姜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州长史姜洛白与姜国舅勾结,藏匿登天楼款项十万余金,姜家如数交出赃款,死罪可免,然则满门就地斩杀,钦此。”

    张爻顺合上圣旨,垂目看向跪在最前头的姜洛白,淡淡道:“姜长史,接旨吧。”

    姜家人自是喊冤,张爻顺却只似笑非笑道:“十万余赃款,姜长史交是不交?”

    话落,十几官兵纷纷拔刀,将姜家人团团围住。

    仿若只要姜洛白说一个不字,他们便要人头落地。

    可十万余金,便是往姜家翻上几辈,那也是拿不出来的。

    这根本就是不给他们任何活路!

    “大人,下官从未见过赃款,与姜国舅更是从无来往,此罪下官不认。”姜洛白抬头看着张爻顺,意有所指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审理,可否容下官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是不可能的了。

    姜洛白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姜家的命。

    张爻顺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抬了抬手,便有人将一个小匣子呈上,他打开后随意的扔在姜洛白跟前,淡声道:“姜大人怕是还不清楚状况。”

    “这里头是姜大人与姜国舅密谋藏匿赃款的书信,还有姜大人这些年送给姜国舅的礼单,啧啧,那可是一样比一样贵重啊。”

    说到这里,张爻顺缓缓往前几步,弯腰凑近姜洛白轻声道:“便是宫里的贵人,也拿不出这么多珍贵物件呢。”

    姜洛白翻开书信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张爻顺。

    宫里!

    “姜大人看仔细了,这可是姜大人的字迹?”

    张爻顺仿若并未看见他眼中的惊讶,直起身子有些不耐道。

    姜洛白白着脸又低头看去,他越看越心惊,到后头背脊已是一片寒凉。

    这与他的字迹一般无二,饶是他都寻不出什么破绽来!

    可他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我从未写过,这是仿造的!”

    姜洛白沉声道。

    张爻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朝身后挥手:“去取姜大人的笔墨校对。”

    他望了望天色,眼底划过几丝烦躁。

    这已是他最后的耐心了。

    原本他可以好好在驿馆用顿饭再来,谁知姜家倒是个有胆量的,竟求到了明郡王跟前去!

    上头下了死令,姜家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他怕多生事端便快马加鞭赶了来。

    所幸明郡王没有插手。

    不过

    张爻顺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女眷,目光在府中唯一两位姑娘中盘旋。

    不知求到明郡王跟前的那一个是行几。

    行几都行,只要不是行六便好办。

    张爻顺有意无意往门外瞧了眼。

    这位林参军的动作他不是不知晓,只是秦寺正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管他人是昨日还是今日送出去的,他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上司的面子要给,但人他还是要杀的。

    就算是出了阁,也一样活不了!

    周氏察觉到张爻顺的视线,身子肉眼可见的一僵,下意识侧目看了眼姜笙。

    张爻顺自然注意到了周氏的小动作,眼神微微一紧。

    继室所出,不是这一个。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姜葶身上。

    所有人都跪着,垂着头,看不怎么出年纪。

    张爻顺便往姜葶的方向走去。

    姜家人俱是一惊,柳姨娘更是吓得抖如筛子。

    姜葶似有所感,将唇咬的发了白,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簪子。

    “抬起头。”

    姜葶余光瞥见一双华靴停在她的身旁,整个人便是一抖,许是因为怕极了,手中的簪子应声而落。

    一片寂静中,簪子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张爻顺盯着那根尖锐的银簪,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一抹讥笑。

    以为他是什么人,就这小身板他还瞧不上。

    他本想训斥几声,但瞧着眼前姑娘抖如筛糠的纤细身子,他皱了皱眉。

    这种胆量,当不会是齐家的血脉。

    不过,万一呢。

    毕竟齐家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没学到几分风骨也在情理之中。

    张爻顺弯腰捡起银簪,半蹲着递过去:“你在府中行几?”

    姜葶早在簪子落地时就已经吓得落了泪,她想捡回来又不敢,可是她身上又没有旁的利器,若真到了那种时候,寻死都不成!

    然她没想到他竟将簪子捡起来递给她,只犹豫了一瞬,姜葶便飞快的抓过簪子,因动作太快,她的指尖在他手中快速划过。

    与此同时,张爻顺眼睁睁看着地上陆续溅起几滴水珠儿。

    他怔了怔后,颇觉好笑。

    这姑娘,怕是猫变的吧。

    胆儿不大,却敢用爪子挠人。

    “我再问一遍,行几?”

    张爻顺缓缓起身,看了眼仍有些酥麻的手心。

    若乖些,他可以让她死的痛快点儿。

    姜葶听见那阴冷的的声音,几乎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带着哭腔答道:“行九。”

    张爻顺闻言眉头一拧,沉疑片刻后他缓缓走上前,似不经意道:

    “来的路上便听闻府中有两位姑娘出了阁,不知是哪两位。”

    去徐家的倒是省了他的事儿。

    徐家没几日可活了。

    另外一个好像是姓任,不过一届商贾,也好办。

    但若这两处都不是六姑娘,就有些棘手了。

    想动明郡王的人,别说他,就是上头的人也要费些劲。

    而姜洛白此时已极其惊愕。

    若他想的没错,他是在找人!

    难道

    姜洛白强自镇定下来,放平语气回道:“回大人,是府中三姑娘与五姑娘。”

    他说完便飞快看了眼张爻顺。

    果然,只见后者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

    姜洛白连忙垂首,心跳如雷,他找的果然是六丫头!

    他明白他姜家为何有此一难了!

    不是他得罪了什么贵人,亦不是被京城姜府牵连,而是齐家!

    姜洛白沉痛的闭了闭眼。

    是他害了一家老小!

    他不该去查

    “大人。”

    恰这时,去书房取笔墨的官兵返回,将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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