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脚半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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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侄女迎客,正好撞见。她当即笑着走了近前,亲切道:“亲家,正说你们小五出息呢,你就来了。”“哎,孩子还小,哪就论得着出不出息?她上头四个姐姐还没闯出个名堂。”李蛛谦虚道,坚决回避自家的明星娃话题。
这要是换了平日里,谁敢说自家如何如何,她必要吹嘘一番五娘,恨不得把风头赚尽,预支到将来高娶名门去。但现在对着杜连就十分敏感,难得学会了谦虚。
若非实在舍不得李家的风水,杜连早就顺着话往下闲扯,不叫人为难半分。此刻有求于人,只轻吐了口气,接着道:“哪有娃娃论年纪的,不都没长成嘛!县里谁家有妹妹的好福气,这话说了亏心。我们黎安哪,往上数个几辈,才出一个五娘呢。”
听话听音,杜连也看出李蛛本就没想过把房子论亲卖低,即便没有杜完,也轮不着自己。好在先问过了捉脚仙,已有准备,知道此事不是李茯说得那么轻巧。
李蛛见躲不过去,只好卖起了惨:“都是自家人,也不怕姐姐听了笑话。我们老李家在黎安还好,能得乡人们照顾,勉强过活。到了府城,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怎么养呢!几个小的手艺也没学出来,下到田里又没力气——如今是只盼这点家底能多换些银钱,哪怕吃糠咽菜,能撑些日子就谢天谢地了。”
杜连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将心比心,自然能理解难处。她原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等到李蛛这话引子。谁知这么容易,于是拉过亲家的手就往自己这边带:“我也不瞒妹妹了,这事我还真能帮上忙。这几日我就琢磨着,黎安论子嗣,你家是谁也赶不上。这好些屋子,卖与哪个那都住不满,少说要吃亏折价。折多折少都遭损,还是多卖几家才值当。”
李蛛听得糊涂,一家都吃力了,还几家。再说就算找得到买主,谁愿意同外人住在一起,那多不方便。
杜完却觉得这样最好,反正只要不叫自己买了搬过去就行,助攻道:“还是姑姑办法好。”
见前任竞争对手都下场为自己摇旗呐喊了,杜连也不管主场客场,边带两人进屋坐下,边添水润嗓:“你家东厢,我是诚心想要,全副家当都换得。还有你家大郎嫁的杨家,我也叫阿茯去问了,多半能成。儿子们能住回母亲屋边,往后离得再远,也有个念想了。”
李蛛想到大儿子李萍在杨家过得艰难,叹了口气,觉得成不了,但也没打断她。
“你家后头那几间虽然盖得潦草些,到底有潞山先生住过。周家为了沾沾文气,不也得下本钱?前年她周成才不是说,自己就差那么一口气吗?花老仙人还说,得找个大才给压压跟脚,这步子才能踩实了。他们家去不了潞山,可不指着小五的师母给条明路?”
这话不假,周成才和王年的“文人相轻”戏码演了两届科举,黎安没有人不清楚的。王年老了,没有女儿傍身,嫁出去的儿子是泼出去的水,往自己田里引可不行。周成才有母父姐妹帮衬着还好些,应是能给不少。
杜连看李蛛听得连连点头,知道已经成了大半。她觉得自己真是“久病成良医”,跟着捉脚仙走了大半辈子,悟出个“半仙”的水平。她很有成就感地补充道:“人踩多了,就有路,路走多了,脚也就惯了。”
“山民有山民的脚,船民有船民的脚。我们黎安人的脚到府城、潞山,肯定不认路,只有换了鞋,免得磨脚。可人家又不来黎安走路,要你们的鞋有什么用,只能扯破了当片碎布。亲家妹子你要肯听,就别光盯着银钱,粮和布才是底气!”
她一通“路脚鞋”理论拿去当个杜老仙人,恐怕能跟花婗抢生意,听惯了玄话的信众肯定卖面子。但李蛛似懂非懂,直觉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云。
记着杜连前头出主意的好,李蛛当场没有质疑,谢过了这点子。离开杜完家后,她一路上都在盯着自己的脚看,耳边好像还能听到支离破碎的“脚”“路”“布”几个字音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差点没摔了。
游魂似的这么飘回了家,把晚辈都吓得不轻,还以为出去卖房子被人奚落了,老人承受不了打击。李工当下就表态道:“娘,我们姐妹三个都能干活,这房子大不了留着吃灰,不卖就是,有手有脚的饿不死,您可别急坏了身子。”
“不卖?值那么多,我看谁说不卖?”李蛛轻声自问自答:“房子要卖的。但这个路该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她抬抬脚,头一次觉得自己都活到五十一了,还是那个到哪都要姐姐扶着的小娃娃,一松手就得摔跟头,鞋都要爹爹帮着穿。
娘这是怎么了?李商求助地看看大姐李农,这可真是怪吓人的啊,别是发那六亲不认的痴症了吧?
李农在家陪郑氏盘了一天物资,眼睛都是花的,她哪知道这里头的事。痴症也没有开始就这么严重的,娘平时记性可好了,能有什么不对劲,最多叫人哄了。黎安上哪找个大头出高价买自家房子,还值不少?这是受骗了。
女儿不好反教母亲做事,她们自己没法劝,只能寄希望于家里最聪明的外援。胡迁见三姐妹求助于己自然愿意帮忙,主动问道:“虽不知何事如此为难,但一人计短,愿与共商。”
李蛛自然相信胡先生的能耐,喃喃问道:“卖了家当去潞山,不要银钱,换粮布才好上路?银钱不更方便,这路,还认鞋不认钱啊?”黎安都是小农小户以物易物,她本打算去府城要换作银子的。
胡迁本不通俗物,想不到这一处去,但她心思灵活,转过念来便问:“不知布匹在黎安,作价几何?”
这题赵氏会,他走到娘子身边,报了几种布在家中售卖的常价,李商转答道:“最贱的粗麻值七斗米,八稯的要十二斗。九稯本该十七,不好卖,有时买多些十六斗半也肯了。”
胡迁听了点点头:“有德,潞山价几何?”
天可怜见,府上什么时候有穿麻的,胡有德只好疯狂换算:“东都米价比潞山贵些,差得不多,几年来八稯麻都在十四五之间,换潞山大概是十三四斗一匹。”
难怪说要换粮布,李蛛心中杜连的形象一下拔高,这亲家结得值,东厢八折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