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身百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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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是老天让他少做事、多说话?”

    她们顾着争执,没注意到已经跑题。黄氏李果两父子见女人们吵得面红耳赤,十分害怕,偷偷溜去了厨房。胡覆和姑姑才醒,听到院中一个搬出“我家小姐”,另一个就不甘示弱地“我家先生”呛回去,都有些无奈。

    胡覆得了姑姑眼色,作为晚辈,率先开口管教:“常耕,自来安庆,你就愈发惫懒。回府成了亲,书院的差就不打算办了?”

    书童可是典型“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平时住在耳房不用早起去院子里候着不说,每天就只是准备梳洗、端茶倒水和磨墨,全不费力。月钱虽比不上管家娘子,但跟着主家学,既能得长进,又有出路。因她们自小跟着,论亲厚,再无人能及。主家要得了好,书童们都是头一个沾光的。

    听见小姐动怒,胡常耕马上消停了:“小的知错了。”她把托盘上的竹纸掀开,端来屋内几上,先让胡覆净过手,再用烫过的齿木沾取牙粉递上。

    “怎么膏剂用完了?”胡覆皱眉,粉剂她一直用不惯。

    “牙膏前些时候就快空了,昨日同您报过。安庆府也没有好的牙粉,这是先前寻医娘,拿方子现做的。”

    这时候牙膏才是多数人用不惯的新事物,不是断货、就是停产。听说牙粉已经尽力做好,胡覆也没多计较。待刷完口齿,常耕又用化了些颜药的水为她洁面。最后一道工序,是以茉莉香羊脂护肤。常耕用普通的羊脂先润过手心,再把主家用的在手心搓开,打着小圈,缓缓搽遍全脸。如此操作,可以避免羊脂没到胡覆脸上就被书童的手吸收,又可以保证肤感润泽柔软。

    另一边,胡有德也在胡覆出来的时候收敛许多,她始终记得当初答应过的——在胡府其他人面前要做个哑巴。然而她们默契不提,李晚庭可不知道此间事。她一来先问好,接着就问:“师母,《生身百要》真有此节吗?”

    她依稀记得胡迁说过这是三书之首,怎么还细节到生理发育去了呢。

    胡迁正在漱口。她从小就自立,诸多俗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不曾要过仆从帮忙。听徒儿问起这个,险些没把混着牙粉的水咽下去。

    常耕所言‘沼气下行,阳毒缓泻,发于喉,音滞声嘶’一句选自传嗣篇,说的都是些女男成人后的事。她虽无刻意避讳,但也打算留在最后去讲,毕竟历届都没有考,算是冷门题。学院都把这一篇压在三书六经的最后一课讲,到这一段时,学生多是双十年华,至少也有十五了。

    学而有惑,须躬行求解。于是未成亲的娶夫,成了亲的研究如何传嗣,到最后学成,均身怀有孕。夫子们并不禁止如此探索,她们都是过来人,深知女为母则强:孕期顺利的自去科考,为后代计,往往发挥出超常水平。而受到影响的那些学子,则会在接下来三年刻苦准备下一届。孩子交给夫婿,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因而,童生晋秀才的初试,又被叫做成人试。应试前后诞下的孩童被称为“经童”,母亲若当届成功列榜,便是“秀子”。

    胡迁本人是一个例外。因早慧,她十一二岁便学完了书经,起了反效果。再到娶亲的年纪,已经有“红粉骷髅”境界,对此事并不热衷。她自己对晚育多有悔意,不想害徒儿也如此,是以反问道:“字都练完了吗?”

    她布置的虽说不多,但是练习空间很足,李晚庭再有十几年的底子也要参悟个把月,怎么可能不过一旬毕功,这话属于明知故问。不过李小五难得见师母转移话题,自然能猜到这与默认无异。联想变声期相关,总不过那些生理课内容,她以为老师是不好意思展开去讲。换现代也有不少家长老师保护过度呢,何况这里还是古代封建社会,再开明也要避一避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于是李晚庭贴心地顺着话道:“还没,徒儿用过饭就去。”

    胡覆梳洗完出来,听见姑姑师徒二人对话,也甚觉新奇:昨夜这小徒不曾开口,仅是沉稳坐得住这一项,不算什么。但能如此对答,显见其知礼明理,且已能识字练字,绝非凡童可媲美。她是过了成人试的,自家独女胡智和同届经童远不及这五娘,难怪姑姑破例收徒。

    常耕先前为自家小姐不忿,同有德放过不少狠话,谁知还真是神童。她如今被事实打脸,也不挣扎,只祈盼对头别落井下石。她偷眼瞧去,见有德又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哑巴忠仆样,想起来此人惯会在人前装相,松了口气。

    胡覆与师徒二人去用餐,适时,全院四个仆从都已完成晨间例行清洁。两个随侍在旁的见五娘与主家大人师徒相称,都感觉吃到了第一手瓜,兴奋不已。有一个昨日同邻铺作赌,引来其余三人参与:一个猜了李飞,另一个押李跳,还有押李采的。来庆与他们同住倒座,见赌地不大,也来了兴致。他觉得,与其选那些绝不可能的误导项,不如就下注在还有一线生机的婴孩身上。最后那个被他一劝,也跟着选李晚庭,破罐子破摔了。

    (李家众小娘:来庆,今晚你屋的窗户我必砸破。)

    他俩选完,其余人都觉得这是自我放弃,纷纷嘲笑。尤其是后入局的小胥郎,要不是选的离谱,还不让他进场呢。

    而那错有错着的幸运儿正好此时也在,见自己赢了,主动拿壶添水,健步如飞地跑去汇报结果。来庆住在倒座房离厕门最近的西侧,平时无事就满宅子溜达,见这位同仁喜上眉梢地在饭点往这儿赶,猜到几分,拦住他道:“神童果真是那最小的娘子?”

    “是!再是不过!”提着壶的少年喜道:“还得多谢你,难怪能靠胥郎行当挣钱,我看你要不了几年,皮带金扣都穿上啦!”

    来庆摇头笑道:“我也没料到。你这是要去和他们说吧?快去,壶我来添水。”

    那小仆确实迫不及待要去糗糗同屋的伙伴,道了声谢,就把茶壶塞过去了。来庆接过壶,添了水,到院子里时,职业性的笑容又高高挂起。他把灌满水的壶放好,退到一边,静静观察那降生于农家的仙胎。

    她看着才满周岁,饮食举止却都已从容不迫,若非昨夜在父亲怀中安睡,他早已确定神童非她莫属。能如此早便识得这般人物,来庆想,即便最终不能落籍胡府,也是不虚此行。毕竟这会儿他尚能靠脚力卖着点好,待她长成,就再无半分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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