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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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简简嫌热,不耐烦被嬷嬷抱着,自个儿跳下地来,仰起头把众人都瞧了瞧,随即拉住了仪贞的手。仪贞只觉手心里忽然多了一点软软小小的东西,低头看去,不禁对她笑了笑,把她往自己跟前牵了些,小声说:“公主留神脚下。”几个嬷嬷跟在后头,忙说:“奴婢们撑着呢。”
王遥引的这条路上,放眼望去荔枝结得最多,浓翠绛红十分可爱,皇帝负手立在树前,连连颔首,笑道:“果然是你挑的匠人有妙招,侍弄得极好。”
“匠人们尽心尽力是其一,更要紧的还是这扶荔园地方好,有皇爷隆恩庇佑,方才如此繁荣昌盛,奴才哪敢居功?”王遥含着笑,将黄绸托着的金剪呈上来。
皇帝却不忙着接,而是回过头了,唤道:“简简。”
简简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从一群大人当中探出去,张开手被皇帝抱了起来。皇帝逗着她握住剪刀:“来,最香甜的摘下来给简简吃。”
仪贞立在赵娘娘身后,不无歆羡地瞧着他们:记忆里她的父亲也曾将她抱得高高的,好像是为了拿什么,还是看什么——太久远了,父亲难得回帝京一次,她那时又太小。
至于在皇家,这份舐犊之情,更是令人诚惶诚恐的荣宠。
仪贞的视线悄悄扫过每一张满含笑意的面孔,发现这荔枝还不止关乎荣不荣宠。
窥探的举动没能继续下去,太子看了过来。
仪贞顿时红了脸,明明自诩什么也没做,但还是心虚得很。
好在皇帝教简简剪荔枝果,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取了两颗,其他的自然还是留给宫人采摘。
一行人接着往前走,又选一处水榭开宴,仿的就是南汉后主的“红云宴”。
仪贞不意能听到这三个字,愣了一愣,方才反应回来其典故,心里面暗暗吃惊。
借着宫人躬身上前斟酒,她偷偷觑了觑赵娘娘的神情。
赵娘娘是宫里面她最可亲近的人。但此刻她依旧满面春风,与平素没有任何不同。
仪贞犹豫再三,又忍不住留心太子。
太子亦十分坦然,从容地饮尽了杯中的荔枝酒。
仪贞只得按捺下内里的狐疑,跟着大伙儿一道举杯,浅酌了一口新酿。
而后她忽地眼前一亮:她喜欢这味道!
赵娘娘把她这副欢欣的模样尽收眼底,这时候便朗声笑道:“好啦,也不用尝别的了,皇爷,酒便定下了吧?”
皇帝不甚在意,漫然而笑:“就依你的意思。”他斜倚在雕龙凉榻上,目光仍望着水榭以外、舞姿曼妙的年少伶人们。
仪贞却从后背到脖颈都整个烧起来——她竟不知这酒后劲能这样大。
整个午后就在连绵不断的歌舞中度过,简直都不像端午。宫里面似乎不喜欢吵闹、粗鲁的活动,所有的节庆典礼都显出一种文雅、靡丽,和他们惯常的生活没有两样,晨昏、寒暑,都不应该左右贵人们的喜怒哀乐。
仪贞不知不觉歪在自己的座椅里,近乎不胜酒力地打着盹儿,察觉不出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了推她:“姑娘…”
原来是皇帝要带赵娘娘一块儿去游湖,打发了嬷嬷送已经熟睡的公主回寝宫去,又让太子领着仪贞自去玩耍。
仪贞在小内侍促狭的笑意里败下阵来,只得先匆匆随众人行礼,拜别帝妃一行。
待她重新站直了身子,就听见太子说:“他们说新秋千你还没坐过,今儿便去试试吧。”
仪贞堪堪从半寐中醒过来,犹有股不知今夕何夕的懵懂,很是顺从本心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回蔷薇馆去。
已经过了最炎热的时辰,缠花绕蔓的秋千在淡金色的阳光里随风微荡,逸散着草木气味的逍遥闲适。
仪贞循礼向太子谦让了一下,太子婉拒了她的盛情,她便恭敬不如从命地爽快坐了上去,慧慧等闻讯赶来见礼的小宫女儿便七手八脚地将她高高推上去。
她轻叫了一声,但自觉十分短促,故而并不担心什么。裹杂着初夏热意的风拂过她两颊,柔柔的碎发搔在耳边,她找回了一种阔别已久的畅泰。
太子实在应当来试一试。这一回她不再是循礼,而是发自内心地想,愿他压抑的愤懑能被熏风吹走。
但当她慢慢从沉醉中睁开眼时,一回头,恰好与太子四目相对。
太子正以一种非常非常冷的目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