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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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家是木匠营生,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每到秋冬季,裴木匠都会雇一批人进山伐木,那时候天气干燥,树干水分少,容易出好料子。

    只要不遇上哪家盖房做大件,这么一屋子木料能用一整年。

    而做木工剩下的木屑废料,大多都堆在厨房边的简易小棚里,是用来烧火的。

    贺枕书熟练地生火烧水,很快端着热水回了院子。

    刚走进后院,就瞧见卧房的窗户被推开半扇。

    那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如今坐在窗边,手里握了一把极轻薄的凿子,从木料上轻轻刮下一小片木屑。

    这便是做木工剩下那些边角料的另一个去处了。

    木工是个精细活,不仅费力气,还费心神。因此,裴木匠原本不希望裴长临也碰这些。

    可抵不过这人喜欢。

    最初只是在他爹做活时蹲在旁边看,后来便开始从棚子里摸点边角料,自己偷偷上手做。

    第一次做,就做出了一把极精巧的鲁班锁。

    就连裴木匠都没想到,这个连斧头都拿不起来的病秧子,竟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

    从那时候起,裴木匠不再限制裴长临学习此道,还会时不时教他点东西。旁人都不知道,裴长临如今的木匠造诣,其实不比他爹差多少。

    就是这人的废物身子不争气,每每耗费心神过后,总要心悸难受,严重时还会发烧病倒。如果贺枕书没记错,他上次病倒就和这有关,连着烧了好些天,直到昨天才勉强能下床。

    ……他怎么敢的?

    贺枕书走到窗边,不等他说话,后者先停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

    因为做起木工活就废寝忘食,自从上次病倒后,裴兰芝就强制没收了裴长临所有木工用具,没有她的允许不能再用。

    裴娘子那脾气,倔起来连她爹都管不了,更别说裴长临。

    裴长临如今重病初愈,阿姐自然不会同意让他碰这些玩意。他现在用的这些,多半是自己偷摸在屋里藏的。

    两人对视片刻,贺枕书叹了口气:“放心,我不出卖你。”

    裴长临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

    他轻轻吹落刮下的木屑,未经思索,直接在另一侧倾斜下凿。

    裴长临那双手生得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被手中那墨色的凿子衬得愈发苍白。他动作干净利落,几下便在木料上削出两个左右对齐的斜面。

    尺寸角度挑不出半分毛病。

    木工活对尺寸要求极为精细,哪怕有一分半厘的偏差,都有可能功亏一篑。因此,木匠做活时通常离不开墨斗圆规班尺之类的辅助用具。所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便是这个意思。

    可裴长临不需要。

    他以眼为尺,能丈量得分毫不差,许多做了几十年木工活的老木匠都做不到。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病弱短命,本应该是前途无量的。

    贺枕书收回目光,端着热水进了屋。

    “但你也要多顾及点自己的身子。”贺枕书把热水倒进面盆里,取了架子上的帕子浸湿,“这些东西不急于一时,等你病好了……”

    裴长临动作略微一顿。

    贺枕书没注意到,还在劝他:“你别觉得我是在安慰你,现在的奇人异士多着呢,你这病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总能治好的。”

    贺枕书这话真不是安慰,在上一世,他们的确找到了缓解裴长临病情的法子。

    虽然最后还是……

    但至少是个转机。

    贺枕书这么想着,拧干了帕子走到裴长临身边,正想递给他,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外。

    他连忙抓住裴长临的手腕,压低声音:“上床去,快!”

    裴兰芝走进院子,一眼便看见了那打开的窗户。

    “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了?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吹风,你是不是又——”她呵斥一声走到窗边,却见屋内两人一坐一躺,那刚嫁进门的小夫郎,正拿着帕子给床上的人擦手。

    听见动静,两人转过头来,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无辜神情。

    裴兰芝:“……”

    两人这模样,闹得裴兰芝倒有点不好意思。她没再往屋里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窗台上:“给长临蒸了碗鸡蛋羹,趁热吃。”

    她顿了顿,又道:“饭快好了,小书收拾好就出来吃。”

    贺枕书乖巧应道:“知道了,谢谢阿姐。”

    裴兰芝转身出了院子,贺枕书才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看见裴长临脸上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现在知道我对你好了?今儿要不是我,你又得挨顿骂。”

    裴长临不说话,轻轻抽出了被贺枕书握住的手。

    贺枕书也没在意,他起身去把裴兰芝放在窗台上的碗端过来,回头却见裴长临弯下腰去,在床沿边摸索片刻。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往里按了按,再轻轻一拉,从床下拉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抽屉。

    里头放着刚才仓惶间藏下的木料和用具。

    纵使前世已经见过很多次,贺枕书还是觉得惊奇。

    小病秧子学做木工不走寻常路,最爱搞些刁钻玩意。比如这床下的暗格,就是他瞒着全家自己偷摸加上去的。肉眼看不出任何异样,内里却藏有乾坤。

    全被他用来和自家阿姐斗智斗勇。

    贺枕书看惯了他在屋子里藏的小机关,权当没看见,端着碗回到床边:“趁热吃吧。”

    裴长临抬起头,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贺枕书不明所以:“看我干嘛,还是你想先擦身?”

    裴长临淡淡移开目光,没回答,将那木料和木工用具摆放好,用力关上了抽屉。

    贺枕书:“?”

    怎么忽然好像有点生气?

    贺枕书没明白这人的不悦来自何处,他放下鸡蛋羹,重新去热水里搓了搓凉透的帕子,再回到床边。

    还没碰到人,就被对方一把抢过去:“我自己来就好。”

    贺枕书眨了眨眼:“那是不是还要我先出去?”

    裴长临看向他,眼神里明明白白说着四个字:“你觉得呢?”

    这人模样瞧着冷冰冰的,实际上脸皮儿薄得很,不敢叫别的双儿瞧见他的身子。

    哪怕是他名义上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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