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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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颗心都在往下坠。二人在黑暗中对峙许久。
猝不及防地,展厅内又恢复了灯光,一片明亮。
裴煊眼眸暗沉,正居高临下地看她。
眸中的情绪,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将林以澄的心来回牵扯。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理智,佯装无事发生,仰头看他:“我去一下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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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将冰冷的洗手台捂热,林以澄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扑。
冰凉感最能使人清醒。
——“一时兴起,然后转头就把人抛弃,是么?”
字字见血,字字诛心。
裴煊那些话,都是他想告诉林以澄的。
展墙上挂着的那幅油画,也是他用来刺痛林以澄的方式。
哪怕他眼前这个人“不是”林以澄。
六年前,她用一通电话,跨越整个亚欧大陆,断了属于他们的所有——
“裴煊,我们再也别联系了。”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
而裴煊的回应很平静——
“林以澄,你记住了。”
“我们永远不可能重来。”
“我也不会再等你。”
她原本以为裴煊不会记得她,但是她错了。
裴煊或许真的忘了她,但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又想起了过去种种,想起他们的相遇与分别,想起他年少时曾为她燃烧、但却被她无情浇灭的赤诚。
他那么在乎胜负,却被迫卸下满身骄傲,在她面前输得一塌糊涂。
林以澄凝视着滴落台面的水珠,像是硬生生嚼碎了一捧药。
连心底都蔓延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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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美术馆,一路上,裴煊什么话都没说。
经过一家餐厅时,他将车停了下来,解开安全带。
林以澄顿了两秒,下车跟着他走进餐厅。
这是一家音乐餐厅,装修雅致,像一个小清吧。
晚上九点多了,就餐区没什么客人。
耳边萦绕着轻缓的吉他旋律,服务员过来点单时,林以澄下意识往驻唱台的方向看去。
这一眼,她微微怔住。
如果没有看错,台上弹吉他的那个人,是霁凯。
察觉到她久久停驻的视线,对方也向她看过来,她立刻将目光移走,只用余光探视。
弦声停止,霁凯忽然歪头,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裴煊点好了餐,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嗨,老同学。”霁凯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不过不是对林以澄,而是对裴煊。
裴煊偏头看去,视线在对方身上停顿了两秒,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吉他,神色淡淡:“被你哥撵出来卖唱?”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让林以澄心尖一颤。
霁凯笑了一声。
他没什么变化,依旧瘦瘦高高,轻松懒散的气质。半长不短的栗发扎着一个小辫子,身上一件蓝灰色的缎面衬衫。
“虽然霁存确实想撵我,但是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说完,他微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向林以澄。
她抬手握着玻璃杯,“霁存”这个名字让她绷紧了手腕。
“这位是?”霁凯依旧盯着林以澄看,眼神意味不明。
“盛栀夏。”林以澄主动说。
“哦——你好啊!”霁凯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细长的丹凤眼弯起柔和的弧度,“我叫霁凯,风光霁月的霁,凯旋的凯。是裴煊的高中同学。”
林以澄佯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拘谨感,稍作迟疑,微笑着对他说一句“你好”。
她靠窗而坐,身旁有一个空位,霁凯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侧着身子一手搭上椅背,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上上下下审视她。
“滚远点。”裴煊在对面警告他。
“啧,还是这个狗脾气。”霁凯斜睨着他,目光重新落在林以澄身上。
林以澄喝了一小口柠檬水,放下杯子转头看他,强行压制情绪,语气恰如其分:“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呀。”霁凯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开朗一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裴煊耷着眼皮瞥他一眼:“我不说第二遍。”
“别急着撵人啊,我可什么都没做。”霁凯摊手,继续盯着林以澄,“真的很像。”
“是吗?”林以澄微笑,摆出一个淡定自若的表情,“世界这么大,撞脸很正常吧。”
“是这么个道理——”霁凯将尾音拖长,挑衅似的看向裴煊,“裴少这是找了个替身?”
裴煊一记冷眼刺过去:“别逼我动手。”
霁凯依旧是笑,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支着下巴:“长得多像啊,你什么感想?”
林以澄静静听着,轻咬下唇。
下一秒就听见裴煊冰冷的嘲讽:“只是长得像。”
“所以呢?”霁凯眯了眯眼,“这还不够?”
裴煊嗤笑一声,眉眼间却透着一丝难言的苦涩:“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那个人有执念?”
话音刚落,霁凯便开始夸张大笑,一时间笑弯了腰。
“唉,行行行,没有就没有吧。”霁凯阴沉了脸,从座位上站起来,慢腾腾挪着步子走了。
服务员将意面端了上来,林以澄全程埋头吃面,一言不发。
“好奇么?”裴煊突然问。
林以澄抬头,佯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好奇什么?”
“我跟那个人的事情。”裴煊看向她,眸色晦涩不明,“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不太好奇。”林以澄垂下眼,拿叉子要吃不吃地搅着盘中的意面,“那是你的私事。”
“是她不要的我。”裴煊说。
手里的叉子突然一顿。
“怎么,”裴煊自嘲地笑了一声,“出乎意料?”
林以澄沉默着,指尖蜷得很紧。
视线逐渐失焦,她小幅度摇摇头,许久都没抬眼。
他的目光对她来说太过灼热。
他从前似乎不会这么说话的,冰冷又讽刺。
那时候的裴煊,滚烫炽热,但从未灼伤她。少年一步又一步向她靠近,对她倾尽了温柔。
只一瞬间,感觉就失真了。
仿佛起了一阵风,吹啊吹,将埋在她心底的那层沙吹得稀松细碎,砂砾之下,每一帧都是裴煊十七岁时的模样。
从眼角到眉梢,每一笔都是她亲手勾勒。心里那杆画笔,连用力都舍不得。
一幅又一幅,锁在小匣里,藏在沙丘之下。
没敢去翻,一藏就是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