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了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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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请上车。”</p>叶秘书一手挡在车门上方，一手引导楚夭寻进去。</p>
楚夭寻刚探进一半身子，忽然顿住了。</p>
保姆车宽敞的车厢里，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蔷薇药香。</p>
“您怎么了？”叶秘书问道。</p>
“这里除了我们，是不是还有别人？”</p>
叶秘书看向百里明那张半明半暗的脸，眼皮跳了一下，“没有。”</p>
“可是，我又闻到了那种很特别的香气，和救我的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楚夭寻向前略倾过头，小鹿样可爱的鼻子认真地嗅了嗅，“我甚至感觉他就在我对面。”</p>
“您搞错了，就是普通的车载香薰。”</p>
叶秘书又忍着罪恶感撒了个谎。</p>
余光里，百里明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骨微微一蜷。</p>
不可思议。</p>
当年，老板在百里家争夺家主之位的家族会议上，面对所有成员集合全力的围攻，情绪都不起一丝波澜。可如今，却因楚夭寻的一句话，不受控制地紧张了。</p>
可是，老板既然那么在意楚夭寻，又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呢？</p>
人类果然无法理解恶魔的思维。</p>
“叶先生，我打电话给机构的时候，接线员明明说过，从没受理过像我这样的委托……”楚夭寻犹豫了一下，“可你们还是来了。这样帮我，真的没关系吗？”</p>
“请放心吧，机构建立的意义，正是为了向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叶秘书顿了顿，“这也是创建者的初衷，他把这个机构看得无比重要。”</p>
这是真话。</p>
没人能够想象，老板当年是如何从诡谲残酷的家族斗争中胜出的，只怕用险象环生、九死一生来形容，都犹嫌不足。</p>
相比大房、二房和三房那几家，老板既无根基，也无筹码。百里棘向来不喜欢这个阴沉乖僻的儿子，甚至一度不想认他。他母亲不过是个交际花，到死都无名无分。其他几房的儿女，都是百里棘亲自取的名，只有老板连名字都没有。</p>
及至老板终于从注定被踢出棋盘外的弃子，成为亲族序列第一的百里家家主，外界一致认为，他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对那三房斩草除根，赶尽杀绝。</p>
这，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p>
但老板并没有。</p>
稍有喘气的余裕，老板就开始动用手上一切资源和关系寻找一个人，还花重金匿名建立了那所机构。</p>
那么冷血无情、以利为重的老板，被百里家视作噩梦的老板，被亲生父亲临终前恐惧地痛斥为“地狱里红.龙投胎成的孽种”的老板，却会执著又默默地干这种事，真是奇哉怪也。</p>
叶秘书一度忍不住好奇，问他老板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p>
第一次，他从老板那双无机质的黑眸里，读出了一丝名为温柔的涟漪。</p>
“只是，为了实现某个人的愿望而已。”</p>
“他曾对我说，希望未来能出现一个人，可以无所不能地帮助像他们这样的人。对他们而言，可能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都是足以改变命运的救赎。”</p>
这些年，机构真的为很多特殊人士，解决了实际困难和问题。老板日理万机，也要坚持查看每一个求助人的信息。</p>
老板相信，或许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就在其中。</p>
叶秘书看向楚夭寻，心中无比慨然。</p>
天可怜见，老板应该……终于找回他的宝物了吧。</p>
“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向那位创立者道谢。”楚夭寻弯了弯唇角，小梨涡浅浅浮现，“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像善良的天使一样。”</p>
话音刚落，空气中陡然传来一声乱了节奏的呼吸。</p>
楚夭寻耳朵尖，“叶先生，您怎么了？”</p>
“没什么。”叶秘书干咳一声，去觑他老板。</p>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下颌线绷得很紧，侧脸宛若优美的纯银雕像，又冷又硬。</p>
漆黑发丝间的耳朵，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p>
*</p>
楚家到了。</p>
下车前，楚夭寻又轻嗅了一下那缕幽微的白蔷薇药香，仿佛这淡得几不可闻的香味，能为自己增添很多勇气。</p>
然后，拄着盲棍，很坚定地走了进去。</p>
最后一次。</p>
“楚夭寻？你怎么回来了？”楚修榆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嘴角扯起酸溜溜的笑，“爸爸不是说，郁林很喜欢你么？怎么，被退货了？”</p>
楚夭寻并不答话，只静静地问：“爸爸他人呢？我有事要和他说。”</p>
楚修榆拧起眉，这小瞎子态度有点狂啊？怎么，仗着背后有郁林撑腰就横起来了？</p>
“嘁，区区一个小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p>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我们家宝贝不高兴了？”</p>
李清兰推开房门出来，她脸上画了精致的妆，挎了个黑色的铂金包，一副出门要去和她的阔太太朋友们喝下午茶的打扮。</p>
最近，小瞎子被郁家少爷看中的事情极大地刺激了她，为此她还和楚俊松闹了好多次，不满为什么不给他们的宝贝儿子介绍一个好对象。</p>
当爹的不给力，她这个当妈的就得加把劲儿，争取靠太太圈，给儿子牵线搭桥寻门好亲事。</p>
绝对不能被那个小贱种比下去。</p>
她要让小贱种知道，贱坯子永远是贱坯子。</p>
他母亲宋蔷当年和楚俊松交往在先又怎样，楚家化妆品公司的生意靠着她的香水配方蒸蒸日上又怎样？到头来，楚俊松娶进门的还不是出身优越的自己。</p>
“唷，我当是谁，原来是郁大少新得的宝贝疙瘩啊。”李清兰吊着一双眼，轻蔑地扫了楚夭寻一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没把郁大少伺候好还怎么的？”</p>
楚夭寻如若不闻，依旧安静地坐着。</p>
李清兰和楚修榆对视一眼，俱是心头火起。</p>
最讨厌的，就是小瞎子这种无声对峙的模样，显得他多高贵似的，自己倒像撒泼耍横的疯狗了。</p>
“小寻？”</p>
楚俊松一见楚夭寻在那儿，顿时紧皱起眉。</p>
“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郁林吗？你们吵架了？我不是千叮万嘱不要惹他不高兴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p>
“郁林被打了。”楚夭寻开口出声。</p>
“什、什么？”</p>
“快被打死了。”</p>
“打、打死……？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怎么得罪郁林了啊？”楚俊松快气晕过去了，“你现在就给我去跟郁林赔礼道歉，不把郁林哄开心了就不许再踏进楚家的门！”</p>
“没错！”李清兰立刻上前帮腔，“老公，你对他这么好，给他吃给他穿，可他呢？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连为家里做那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你真是白养他了！”</p>
“爸爸，既然他不识好歹，跟您作对，不如您就把他赶出去吧。”楚修榆尖刻地笑了起来，“也让他过一过露宿街头的苦日子，看他能硬气多久。”</p>
楚夭寻拄着盲棍，缓缓站了起来。</p>
楚家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寻思这小瞎子果然不禁吓，肯定是想跟他们好好忏悔过错，赔礼道歉了吧。</p>
毕竟，他又弱又病的一个小东西，若无楚家的庇护，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p>
这里才是他唯一能呆的地方，除了这儿，他哪儿都去不了，又怎么敢妄图反抗？</p>
“我本来就没打算再回这里。”楚夭寻说得很慢，又很清晰。</p>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p>
“这里是很脏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心也都脏得很。”</p>
“我要离开这里。”</p>
一瞬死寂。</p>
“你……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p>
楚俊松爆发了，俊雅的面孔上一扫平素的斯文温和，额角暴凸青筋，丑陋又狰狞。</p>
比小宠物还乖顺的小儿子，竟然敢反咬他一口，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怎能令他忍受？</p>
李清兰和楚修榆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暴怒，都不由心惊。可楚夭寻瘦瘦小小地站在那里，半仰起脸，长睫毛密密垂覆在下眼睑，竟丝毫瞧不出一丝惧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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