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了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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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楚家的人，我要和这个家，和你们所有人，彻底断绝一切关系。”</p>他打开文件袋，拿出机构为他拟好的解除亲子关系的协议，平平展展地往前一递。</p>
“签了吧。”</p>
命令式的、无可回转的语气。</p>
楚家三人都被慑住了。</p>
眼前的少年模样未改，整个人却再无以往的灰败麻木。甚至，比任何一家名门少爷都要矜清贵气得多。</p>
若不是知道他一直孤零零地缩在小阁楼，哪儿都不能去，他们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哪位贵人精心娇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如今这派头。</p>
死都想不通。</p>
那可是小瞎子啊，脆弱，病馁，柔顺，不会说话的洋娃娃，风吹就灭的美人灯。他配有这么大主意吗？他配有脾气、有想法吗？</p>
开什么玩笑！</p>
他配吗！</p>
“实话告诉你，当年你妈死后，我本可以把你留在那个乡下地方自生自灭，但我还是把你接了回来。你看看自己这副样子，你能派上什么用场？这些年楚家就指望你做成这么一件事你都做不好，白眼狼！”</p>
“老公，别跟他废话。直接往阁楼里一关，先饿他个几天再说！”李清兰一个眼色，两个佣人立刻跑过来，又要像之前那样，粗暴地挟制住楚夭寻。</p>
但这一回，他们连楚夭寻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p>
只听一声痛苦的闷吼，两个人腹部各自挨了一记重击，手腕被“咔吧”折脱了臼。</p>
不过瞬息之间，一组训练有素的“黑山羊”特卫已然密不透风地把整座大厅包围了起来，简直犹如神兵天降一般。</p>
事情发生得太快，楚家那三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着几个墨镜西装男在楚夭寻身侧一字排开，腰间别着电棍，个个都跟铁塔似的。</p>
好家伙，柔柔弱弱的小瞎子被护在中间，倒像是黑.恶势力之王了。</p>
“楚夭寻！你想干什么！”楚俊松桌子拍得震天响，“哪里给我找来这么一群不三不四的群众演员！想吓唬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p>
“他们不是什么演员。”楚夭寻认真反驳，“他们是帮扶机构的爱心员工。”</p>
“是！我们是！”</p>
“黑山羊”们手一举，号称“特勤之王”的格洛.克手.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楚家三个人。</p>
楚修榆和李清兰抱作一团，吓得大声尖叫起来。</p>
“不许叫！”楚俊松怒斥，结果自己腿一软，瘫坐在沙发上。</p>
“什么狗屁机构，都给我滚出去！”他恼羞成怒，“你们有什么资格掺和别人的家事！”</p>
“家事？不好意思，我想您的认知恐怕有问题。”</p>
叶秘书步履优雅地踱了进来，斯文白皙的面容上，缓缓绽开一抹和善的微笑。</p>
“这是楚少交付给我们机构的重要委托。”</p>
“现在，我将全权代表我的委托人，执行在权限范围内的所有相关事宜。”</p>
“休想！”楚俊松一把抓过茶几上的协议书，撕了个稀巴烂。</p>
叶秘书笑容愈发灿烂，手一扬，无数张一模一样的协议书雪花片似地飞了一地。</p>
“你会愿意的。”</p>
话音刚落，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去。楚俊松一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顿时惊住了。</p>
这个人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大律师，曾参与多起重要案件，还是顶尖学府的法学教授。</p>
他帮人打官司，自从业以来都是零败绩。只是，想要请得动他出山极为困难，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惜代价，豪掷千金，都在他那儿碰了壁。</p>
楚俊松吞了口唾沫，一种恐怖的感觉油然而生。</p>
他本以为小瞎子找来的帮扶机构，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公益组织，无非给特殊人士找找工作、捐助点钱什么的，没想到都是动真格的。</p>
“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你只有签字这一条路。”</p>
叶秘书推了推眼镜，“如果你不签，我们将以侵犯人身自由权、虐待罪等一系列罪名，对你进行上诉。我们的律师对这起案件很感兴趣，也很有信心，你想不想验证一下？”</p>
楚俊松咬紧牙关，慢慢泄了气似地，整个人瘫软下来。</p>
他拿起笔，颤抖着再协议书上签上了名。</p>
“拿去！”</p>
叶秘书把那页纸递到了楚夭寻手中，“恭喜您，您自由了。”</p>
楚夭寻摸着纸张，心砰砰直跳，仿佛置身梦里。</p>
他终于从这谭肮脏的泥沼中解脱出来了！虚伪的亲人，丑恶的嘴脸，贪婪的掌控，这恶心的一切再也不能污染他的人生了！</p>
楚俊松气喘吁吁，“行了吧？你们可以滚了吧？”</p>
“当然不行。你们所有人，必须郑重向楚夭寻先生鞠躬道歉。非得楚夭寻先生接受了道歉，这事儿才算有一个了断。”</p>
“你……！”楚俊松气急，但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也不差区区几句道歉的话。再怎么样，总比纠缠进一桩牢狱官司来得强。</p>
他按住老婆和儿子，一起朝楚夭寻弯下了腰。</p>
李清兰和楚修榆还不肯，还不服，但被他凶很扭曲的恫吓吓得够呛，只得硬着头皮对楚夭寻道歉。</p>
楚修榆生平第一次做这么丧失自尊的事情，刚说出一个字，屈辱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p>
“楚少，您还有什么事要同他们清算？”叶秘书问道。</p>
楚夭寻朝楚俊松伸出手，“把吊坠还给我。”</p>
楚俊松脸色一变，“吊……吊坠……”</p>
楚夭寻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吊坠怎么了？”</p>
楚俊松不敢说李清兰出于嫉妒，把吊坠里的照片烧掉，又把吊坠砸坏扔掉，扯了个谎道：“那个吊坠被送去清洁的珠宝店弄丢了……找不回来了。”</p>
楚夭寻浑身一震，颤声道：“怎么会弄丢了呢……？怎么会找不回来了呢！你是不是故意的！”</p>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李清兰忍不住叫道，“不过一个不值钱的小破烂，谁稀罕……啊！”</p>
楚夭寻手腕一抬，盲棍直直掠向她的脸，堪堪在鼻尖前几厘米的地方停下。</p>
所有人都惊住了。</p>
印象里，楚夭寻就是轻柔的柳絮、洁白的羔羊，没想到竟也会做出充满攻击性的行为。</p>
为了一个又旧又破的相片吊坠。</p>
盲了眼的人，还能看见、想看见照片上的谁呢？</p>
“楚少……”</p>
叶秘书看着那张雪白的小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悲伤表情，很想安慰他，告诉他不要伤心。因为有个人，一定愿意把全世界最好最贵重的宝物，统统捧到他面前，只要能哄得他破涕为笑。</p>
“走吧。”</p>
楚夭寻慢慢放下盲棍，棍尖轻轻点着地面，一步一步地朝外面走去。</p>
眼泪，终于在彻底踏出楚家大门的那一刻，从长睫毛下渗落出来。</p>
鼻腔酸酸涨涨，充斥着酸楚热苦的味道。</p>
苦到喉咙发麻，胸口都像满溢着一池苦涩的水。</p>
大概是，虽然重生了，但前世积聚的苦意却消除不掉，两世遗憾叠加在一起，苦上加苦。</p>
一缕幽淡的白蔷薇药香飘进鼻端，驱散了眼泪的苦味。</p>
楚夭寻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种气息令自己莫名怀念。</p>
因为，自己的童年记忆里，也时常伴随着白蔷薇的香气。</p>
仲夏时节，雷雨过后，小院里蔷薇花的枝叶，被冲刷得越发葳蕤浓绿。花朵簇簇盛开，像雪，沐浴在柔和的月色里。</p>
没有名字的少年徐徐向自己描绘着美丽的风景。</p>
自己静静聆听，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也都浸透了白蔷薇的芬芳。</p>
“叮。”</p>
耳中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p>
楚夭寻抬起手，白得透明的指尖朝前一探，却碰到了一个人的手。</p>
很大的手，皮肤很热，体温比自己高出许多，几乎令自己产生要被灼伤的错觉。</p>
而那只手，在被自己触碰到的刹那，好像也颤抖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