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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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的回答。但楚夭寻沉默了,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轻声问:“葛天老师,你认识叶望叶先生吗?”</p>

    葛天略一挑眉,果然被百里明预料中了,楚夭寻会怀疑自己的出现是有意安排的。</p>

    但事实却是,百里明虽亲自拜访了自己,并以一座珍贵香料种植园为酬谢,但并没有强硬要求自己必须怎样,反而很诚恳地表示,希望自己能亲自去一趟展会,闻一闻楚夭寻调制的香水。</p>

    “丑话说在前,如果那孩子资质平庸,毫无才能,那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收他做弟子。”</p>

    听自己这么不客气地表态,百里明也没生气,还颇为骄傲道:</p>

    “夭夭很有天赋。况且就算你肯,照夭夭的性格也不一定会立刻答应,非得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做他的老师才行。”</p>

    传闻中凛若冰霜的恶魔,竟也会露出柔和的微笑,语气里满满都是溺爱宠眷,自己光听着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我当然不认识什么叶先生。”葛天道,“我之所以希望你能跟我学调香,只是因为你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从你的作品中我能感受到的潜力,而且你还拥有我没有的天赋。”</p>

    “天赋?”楚修榆阴阳怪气地笑了,“您倒是和我们说说,这瓶橙花香水到底特别在哪儿?”</p>

    “等等!”没等葛天开口,先前那个经验丰富的评香师浮现出恍然之色,继而惊诧道,“这瓶香水……好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橙花香调啊?”</p>

    “怎么不是?”楚修榆质问,“前调一出来就是柑橘香谐香,橙花的香味特征也很明显。”</p>

    那评香师摇了摇头,“是,但也不是。一般来说,调香师调制橙花香水时,都会采用溶剂萃取法形成的花香精油为主要原料,而这瓶香水用的则是蒸馏法提取出的橙花油。”</p>

    “二者的原料虽都为苦橙树的花瓣,但因萃取方法不同,造就出的气味也不同。”</p>

    “橙花油保留了枝叶的气味,带有清苦的绿叶香气,极具侵略性,可我们嗅到的成品却如春雨扑面般柔和。诸位不妨沉下心来,仔细嗅闻正在挥发的中段香韵。”</p>

    众人将信将疑,低头去闻手上的试香纸。果然,随着中香的彻底释放,原本稍显单薄的橙花香味,逐渐透出了活泼丰富的底蕴。就像阳光下的清风,温热中弥漫清凉,让心情都明媚起来。</p>

    “把偏向小清新的橙花调制得香浓,却又没用白麝香、香草或者橡木苔这类丰盈厚重的香料……”一个调香师喃喃自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p>

    葛天轻轻拍了拍楚夭寻的肩膀,“来,你告诉他们。”</p>

    人家都还没要他当自己老师,他倒先摆出了要好学生给差生讲题的架势。</p>

    “没什么特别的呀。”楚夭寻老老实实道,“我不过多用了几种柑橘花。柠檬花清香细致,柳橙花甜香浓郁,柚子花层次丰富,都是很好的香味来源。”</p>

    “开什么玩笑!”楚修榆绷不住了,“中调是香水的核心所在,必须留下深刻的记忆点,谁会像你那样用气味差不多的同类香料去调和!”</p>

    “为什么不行?”楚夭寻困惑,难道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吗?</p>

    “你行,不代表别人行。”葛天轻描淡写道,“在调制橙花香水的过程中,用同属柑橘花的数种香料去辅佐橙花的香味,对很多调香师而言根本做不到。”</p>

    “这些香料气味相近,想以精确的配比调和出截然不同的芳香本就极难,更何况还要区别于前调的橙花花香,使整体香气流畅连续,非得有强大的嗅觉和直觉才行。”</p>

    “原来如此。”楚夭寻点了点小脑袋,“怪不得我试了几次才成功。”</p>

    “所以学习很必有。”葛天道,“你要记住,你和他们不一样。”</p>

    这话乍一听是对楚夭寻说的,可那些抱着看笑话心态的调香师却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狠狠抽了一巴掌。</p>

    他们不能反驳,只能默认,谁叫葛天说的一点儿没错。眼前这个毫无名气的、笼罩在哥哥光芒下的新人,带来了超乎想象的作品,拥有远胜自己的才华。</p>

    展会结束后,楚夭寻不出意外地凭借葛天唯一弟子的身份,成为了讨论度最高的新人调香师,之前围绕他的负面议论烟消云散,还有好几家公司想要高价购买他的配方,其中甚至包括楚家的美世。</p>

    这对楚修榆来说,绝对是狠狠一记来自自家人的背刺。</p>

    他素来傲慢自许,在圈子里也得罪过不少人。这件事立刻被拿来大做文章,让他终于也饱尝了一顿被嘲讽践踏的滋味。据说楚修榆一度精神崩溃,闹着要自.杀。</p>

    *</p>

    “星星先生,你在吗?”</p>

    晚上,楚夭寻握在被子里,捧着手机跟星星先生讲话。</p>

    他现在用手机的时间长了,摸索出越来越多的新功能,比如星星先生。</p>

    在通常情况下,星星先生只是普通的语音助手,帮他朗读文字信息、辅助他使用各种APP。</p>

    但有的时候,星星先生会变得更加智能,不仅能跟自己聊天,甚至连那四平八稳的电子音中,都好像多出一点人的情绪。</p>

    “我在。”星星先生回答。</p>

    “你现在是那个比较聪明的星星先生吗?”</p>

    “嗯。”</p>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去上学了。我基础薄弱,必须先去一所专门培养调香师的学校进修,然后才能正式跟老师学调香。我很担心自己会跟不上进度,不想拖其他同学后腿。”</p>

    星星先生沉默了一下,好像在读取最新的语言模块。</p>

    “你要相信自己,葛天的眼光不会有问题,你比任何人都有潜力。”</p>

    楚夭寻一愣,“你怎么也知道老师的名字呀?我有跟你提过吗?”</p>

    星星先生卡顿,“有。”</p>

    “哦,那应该是我说过又忘了。”楚夭寻浅浅叹了口气,“平时都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只能跟你说话,你会嫌我话多吗?”</p>

    星星先生的电子音有点低沉,“不会。”</p>

    “老师说,有很多公司想买我的橙花香水配方,还给出了特别高的报价,但我是绝对不会把配方卖给别人的。”</p>

    “为什么?”</p>

    “这是我调制成功的第一瓶香水,我想把它送给一个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p>

    “谁?”星星先生的电子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滞涩。</p>

    “我以前的导盲员先生。”</p>

    楚夭寻的声音轻细得宛如梦呓,“他和我哥哥一样,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又都不声不响地离开。但是,就算是没法儿实现的承诺,在亲耳听到的时候,我还是会特别开心,所以我想谢谢他。”</p>

    少年揉了揉眼睛,长睫毛上挑着的晶莹珠粒滚落,沁湿薄红眼尾,像沾了深夜露汽的海棠花。</p>

    “不过……我应该再也遇不到他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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