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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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绽跟着方云华住在状元路周家别墅里。她住了五年,这五年里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以往没那么热的时候,一到夏天,角落里的藤曼就会密密麻麻地爬上墙头,花期的时候,还能看见大簇大簇的花枝在枝头怒放。
可惜今年天气不好,花都被太阳晒得没了精神。
花房是整个家她唯一觉得舒适的地方。
记忆深处,她云山的家里也有这么多的花。奶奶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樱桃树,那树长了十年,枝繁叶茂。
父亲在树荫下给她搭了座秋千。
她常在树下荡秋千,奶奶和妈妈就坐在一旁择菜、剥花生。聊聊这个,说说那个。
花开的时候,郁郁葱葱的白色花瓣像是天上的云朵。
那是她最开心的几年。
浇完水,云绽拿着水壶走进屋子。
周沛刚好在客厅捣鼓画具,看她进来,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然后低头继续鼓弄自己的东西。
周沛是周當知儿子,是她名义上表哥。
云绽叫了他一声,他低着头,声音清冽冷漠:“我说了,叫我名字。”
她习惯了他的态度,在这所屋檐下,她和周沛一直以陌生人的相处模式来生活。
云绽轻轻点头,越过他往楼上走。
燥热了整整两个月的淮序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雨。
这雨来得又猛又急,没两分钟屋子外就哗啦啦地下了一大片。又是刮风又是打雷,雨声淅淅沥沥,啪嗒啪嗒地滴进前院的池子里。
电闪雷鸣地太吓人,云绽没敢耽搁,早早地就洗漱好爬上床。
夜深人静,风雨声充斥在耳膜里。
可能是太久没回过云山,想念那里的物什,她翻来覆去总睡不好。
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把从脑子里翻出事情回忆一遍。
云山的樱桃,云山的风光。
除了云山,还有嘉平,在嘉平的朋友。
有一个,她曾经答应永远不会离开他,事与愿违,终是没能做到。
不知他现在会不会同她记挂他一样思念她。
云山、嘉平、淮序一长串记忆里,她被收养时的画面清晰得可怕。
十一岁,她被带回周家。
周當知说:“周家生意离不开沈家扶持,你记着,以后见到沈砚行态度要好,嘴巴要甜。他喜欢你,你只要把他伺候好了,你和你小姨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
姨父用的是‘伺候’两个字。
云绽不懂。
小姨在一旁几次想说话,都被姨父狠狠地瞪了回来。
虽然她很小,但也本能地感受到这位‘姨父’和爸爸妈妈、和小姨不一样。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用吩咐的语气和她说话,就好像她天生就该服从于他。
后来,周當知果然想方设法地将她去和沈砚行见面。偶遇、拜访,只要能让她和沈砚行凑在一块儿就行。
她从十一岁起,就开始陪沈砚行度假、和他一起看书、一起看电影,渐渐的,她的生活开始围绕沈砚行一个人走。
他在的时候,她习惯性讨好他。他不在的时候,她也得利用一切时间学习他感兴趣的东西,以便下次见面的时候能有话题和他聊。
好几次,她因为惹沈砚行不愉快,被周當知罚跪书房。
一跪就是一整晚,跪得她第二天站不起身。
周當知说,讨好沈砚行是收养她的唯一价值,如果连沈砚行也不喜欢她了,那她就该滚了。
她能滚去哪里?
她唯一的亲人就在周家。
想到这里,云绽本能地缩成一团。本想睡觉,一道身影却不合时宜地在她脑子里弹出来。
他像是炙热的夏天里一瓶咕噜咕噜往外冒泡的冰啤,又野又烈,整个人就差把“不好相处”四个字刻在脸上。
想到离开时他带着攻击的眼神,云绽心惊胆战地闭上眼。
-
旭日初升,阳光刺破云层,万丈光辉洒向大地。
云绽从鸟鸣声中醒来,手脚冰凉、一夜无梦。
九月的清晨开始有几分秋天的冷意,她坐起身,很快就换好了衣服,洗漱完走出房间。
张嫂比她更早,已经备好了早餐。
今天是她去海宁高中报到的第一天,虽然很早就和校方联系好了,但方云华说什么也要陪她走一趟。
总归她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周當知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她陪在身边。
雨后的小路,道路两旁都有花儿盛开,带着淡雅的清新香味。
昨夜是淮序这两个月来的第一场雨,被雨水冲刷后的城市多了几分干净清新的味道,连风都比以往的温柔。
天空碧蓝如洗,白桦树枝头的露珠折射出璀璨光芒。
云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到了学校,方云华领着她找到班主任办公室。
海宁是一所坐着就在烧钱的私立高中。别人调侃的时候,字里行间口口声声称呼的‘贵族学校’。
因为教学质量在淮序数一数二,所以不少考不上淮序一中的学生,家长都会死命把他们塞进海宁。
这里的学生大多家境优渥,与之而来的就是问题学生也格外的多。
走进校门,云绽才发觉自己原来的学校设施有多简陋。
海宁有绿草如因的足球场,沿路都是高高的白桦,喷泉两边栽满了说不出名字的珍贵花朵,雄伟壮阔的教学楼屹立在晨曦之下。
学生的校服不是宽松肥大的蓝白色,中浅灰布料剪裁得体,更见朝气。
这所学校从入门开始就大剌剌透露着两个字——奢华。
云绽是转校生,校方出于自己的考量,没有将她分配到学习压力最大的一班,而是让她在平行班里随便挑选一个。
方云华看了眼老师们的照片,二话不说就选了严颂当班主任的十一班。
严老师不是传统班主任的长相,没有大大的啤酒肚,也没有万年如一日丑得人眼睛疼的花衬衫。头发是枯黄干燥没营养的样子,手里常年拿着他的保温杯。
他的身材算是一众教师里较为矮小的,但莫名的,方云华就觉得他应该会比别的老师好相处。
虽然降了温,但天气还是有些许的炎热。
办公室里的风扇呼啦啦地在头顶旋转,严颂手里捧着保温杯,将云绽的学生档案接过来,上下扫了一遍,视线停留在成绩那一栏。
“学习还是挺好的,在咱们这里也算中等偏上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成绩拿他们十一班去,当个第一都没问题。但瞥见一旁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怕把话说得太满会让学生恃才傲物、失去斗志,索性还是收了回来。
方云华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见别人夸她侄女,显而易见地高兴:“那请严老师多费心了,我家云云学习很刻苦的,假以时日一定能给学校争光!”
她也不知道云绽的成绩好是不好,但这么夸总没问题。
方云华拉过云绽,对她道:“在学校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上课认真听讲,知道没。”
云绽抱着书包乖巧地点头。
俩人多少带了点在外人面前做戏的感觉,但这一套对严老师明显十分受用。
方云华领着云绽填完转学资料。
淮序一高的上课铃还是最原始的那种,叮铃铃一声响,尖锐刺耳,能把人吓得原地升天。
不过海宁高中很早就已经开始用舒缓悦耳的钢琴曲取代上课铃声了。
铃声如泉水叮咚作响,整栋教学楼上课的声音交替着落入云绽的耳朵里。
她靠着墙角,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门外望去。
穿过走廊拐角,她看见十一班的铭牌。
现在是上课时间,但班级里却并没有她想象中安静,也没有朗朗读书声,传入耳里的更多是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
严老师的办公室是一个绝佳观测点,通过后门,她可以直观地看见坐在后排的学生是怎么嬉戏打闹的。
他们时而起立扔飞机;时而将课椅当成摇摇椅,只用一个角支着晃来晃去;时而把书拈在指尖转来转去;时而几个人凑在一堆说悄悄话,两三句话的功夫,后排笑开一大片。
总之,认真听讲的人很少。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课堂纪律,在云绽从前的学校,一到上课的时间,学生必定是规规矩矩坐着等老师讲课的。
班里偶尔也有性子张扬、爱接老师话茬的学生,但万万做不到这么嚣张。
严老师和方云华来回几句话的功夫,十一班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没学生聊天的声音大,不知道谁讲了个笑话,教室里哄堂大笑,宛如油锅爆炸,整栋楼层几乎沸腾了起来。
严老师斜睨了教室一眼,当着家长面,有些下不了台:“意外意外,孩子们平时还是很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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