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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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机这个东西,大概是一个特别爱耍无赖的流氓。

    不讲道理,毫无逻辑。

    总是让一个本来特别随意的时候,成为让人印象深刻的瞬间。

    就像是让人无法违抗的命中注定。

    夏糖时常想起她和裴慕西最近一次联系时只说过的寥寥几句话,她当时特别慌乱,嗓子像是被一条细线捆住了,也特别害怕裴慕西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她几乎呜咽着说:

    要是姐姐真的不来的话。

    我可能就一辈子不会和你说话了。

    以至于她一直在后悔,为什么横亘在她和裴慕西无法见面的时间里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她本意并非如此。

    但幸好,应对裴慕西这次的从天而降,她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至少不要再当无措慌乱的小孩。

    就像她们的第一次见面那天,那年她才十岁,就算她觉得那时自己已经不小,可在裴慕西眼里,大概也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那是夏天中的某一天。

    一到夏天,夏糖就开始烦躁,她妈每天都给她煮凉茶,名曰“祛燥”,还得每天逼着她喝完一壶才罢休。

    南广人都爱喝,春天解困,夏天祛乏,秋天解燥,仿佛所有不好的状态都能靠灌一壶凉茶解决。

    但她不爱,因为凉茶特苦。

    她从小就嗜甜,所以她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姨妈总爱说她这名字取得好。

    说她的名字特适合她??夏天出生的一颗糖果。

    说不像自己的名字,不太圆满,像是与生俱来就少了一半似的。

    每次谈起这个话题,夏糖都会反问她那个脑子里不装事的小姨妈:

    难道你觉得唐柠檬这个名字好听吗?

    夏糖练琴的时候总是特别闷,所以练完琴爱在窗户边趴着透气,顺便望望那张敞开的院子门,思考着什么时候能不练琴,就从那张门往外跳。

    要跳出这个千篇一律的世界才好。

    她望着门发呆,一眼就瞥到了,那辆从隔壁院子外拐进来的露营车。

    很大的一辆车,车顶架上装着很多木架子,晃晃悠悠地开进来,赤橙色的晚霞泼在车上,像是她看过的某部悠悠哉哉的梦幻动漫电影。

    车拐弯停住的时候。

    敞开的车窗边上,一只手把在上面,随性地在车身上敲了敲,瘦白的手腕处缠着条丝巾,橘红色,如同天边的火烧云,打着随意却好看的结,盖住细瘦白皙的手腕。

    接着是从车上跳出来的一个人。

    真的是跳出来,她发誓自己一点也没夸张。

    是个少女,应该比她大个几岁。

    她想起她刚学到的“少女”这个词,应该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人。

    不像她,还是个小孩。

    少女白T恤上染着脏脏的颜料,宽松的工装背带裤,束在脑后的高马尾随意又洒脱,随手关上门的动作干净利落。

    下车之后在笑,笑着和另外一边还在车上的女人说话。

    就定点在夏糖视线的所及之处。

    少女接着一抬眼,漆黑的瞳仁被映上夕阳的光晕,夏糖缩了缩手指,喝了口凉茶,莫名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外婆外公一起去过的画展,想起了画展里某副流动着光彩的鲜艳油画。

    那幅画给人的感觉,和这个人有点像。

    那一瞬间,她趴着的这扇窗户特别像画展里的那些画框。

    而她像探在画框边上的小孩。

    四目相对,定格两秒后。

    风似乎停了,夏糖呆呆眨眼,没移开视线,忽然觉得那人手腕上的丝巾,和天边的火烧云颜色有点像。

    都是热烈的红。

    夏糖慌忙地躲开视线,于是天边赤橙色的晚霞也跟着她躲了一下,远处身影上罩着的橘调落照也明亮了几分。那人弯起的眼尾弧度似乎更甚,接着笑眯眯地移开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接住车上女人扔过来的菠萝啤。

    黄的罐装饮料,绿色的字体。

    夏糖猜那应该是菠萝啤,她们这边最常见的这种。

    印象中她试过一次,不好喝,很苦。

    她看到菠萝啤上的水汽沾上漂亮的手指,染上了点冷调的粉,食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环,接着“哒”地一声。

    单手拉开了拉环,气泡瞬间往上涌。

    夏糖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些气泡,在神秘的拉环被打开后,唰啦唰啦地冒出去。

    不知道在渴望和期待些什么。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视力不算好,可那天,她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裴慕西单手拉开易拉罐时,从那罐菠萝啤里不断上涌着的透明气泡,以及被水汽浸透的白皙手指。

    记性也发挥了隐藏许久的潜力,甚至还能记得那天的凉茶有多苦,有多烫,以及在一阵晚风拂面而来,她慌里慌张地关上窗前的那一秒,看到的那个画面。

    黄昏光晕正好,光束柔柔地洒在裴慕西身上,轻薄地像是刚剥下来的橘子皮,带着水分,碎成斑驳的小块。在地上投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影子,在空气中肆意跳跃。

    那个画面像是被活生生印在脑子里似的。

    大概天底下从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小孩遇上从天而降的大人,就该是心慌意乱的。

    第二天,她练完琴,准时地捧着凉茶,打开了窗户,仍然把视线固定在院子里的那扇门处。

    昨天看到的人并没有影响她什么。

    她的生活仍然是一成不变,被练琴和学习填满,只要打开这扇沉闷的窗户,就能看到很多这样的人。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这样的人,和她完全相反的人??她憋着一股劲想着。

    可她在看到那辆露营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隔壁院子里时,连天边的火烧云都没那么红了,天色也暗了几分。

    后来她回忆起那天,就总觉得那天的傍晚,类似她家院子里种的那棵柠檬树,上面结的果子还发着绿,没到成熟的季节。

    时机不对。

    于是什么都不对了。

    她关上窗户,抿着唇发了一会呆,把那杯苦得发涩的凉茶全倒了。

    到了晚上。

    她妈带着她上新来的邻居家打招呼。

    夏糖那会还不擅长和大人打交道,所以只是拘谨地躲在她妈旁边,攥着衣角,抿着唇角。

    她妈说什么她就老实点头。

    说“谢谢阿姨体谅”,喊“阿姨好”,缩起来扭扭捏捏,只要那个笑起来还有点凶的漂亮阿姨看过来,她就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不敢和人对视。

    新来的邻居不是南广本土人。

    她妈就悄悄扯着她说,“你已经唔系细路仔喇,要懂?事喇。”

    夏糖抿紧唇角,她不喜欢她妈这么说,谁规定十岁就不是小孩了。

    她还不想当大人。

    但她却还是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扯起嘴角笑,就像她在所有长辈面前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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