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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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之地有一长河,名唤饮恨河。河水绵延千里,沿岸寸草不生,常年徘徊食肉的死魂鸟,因河面覆有毒瘴,被荆州人视为生命禁地,可这么一条凶河之上偏架着一栋气势不凡的红楼,便是世人茶余饭后口口相传的那栋带有奇幻色彩的“南柯楼”。
传闻南柯楼专做强取豪夺的买卖,楼主是个身着绯衣的姑娘,手中日常把玩一柄通身金黄的唢呐。
唢呐一响,风云变幻,神魂颠倒,任由你是人是妖还是仙,皆被摄走魂魄,任由那红衣魔头差遣,成个名副其实的傀儡。
南柯楼兢兢业业搞钱,凡是找上南柯楼做买卖的,无论是否有违天道之事,只要钱给够,南柯楼便接。
传说不少人、仙门修士、甚至妖魔鬼怪的姻缘都被南柯楼搅合过。
啥叫强取豪夺,就是一方不愿意,另一方偏要搞到手。
自己没那本事,便借助南柯楼之力。
故此,南柯楼名声不大好,被视作邪门歪道,而这一任楼主慕月西除了爱好挣钱外,还喜欢美色,经常“微服私访”四处走走,见着皮相好的,便拐到南柯楼供她享受。
南柯楼凌空驾于饮恨河中央,四周又满是瘴气,渡口隐匿,逃是逃不走,被掠来的美男子只能委身楼主石榴裙下苟且偷生,或有性格贞烈的,不堪侮辱,跳了饮恨河饮恨长辞。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喷着吐沫星子道饮恨河内白骨累累,皆乃贞烈之男儿。
于是,南柯楼这任楼主除了头上扣着个三界第一女魔头的帽子,还多个绰号:色批喇叭魔。
色批,大家都懂;喇叭乃唢呐民间俗称。
民间有经济头脑的画师,从这女魔头身上找到灵感,画出一幅避难“色批喇叭魔”。
传闻凡是家门口贴色批喇叭魔的,视为敬重女魔头之意,女魔头再“微服私访”时便不再登门抢男人。
一时间,色批喇叭魔很畅销。
—
司马筠站在饮恨河渡口,心头颇紧张。
平日风流摇晃的折扇,被他紧紧捏在掌心。
稻草船夫站在一艘破船上,沙哑诡异的嗓音提醒,“司马公子,上船时间到,逾时渡口关阖,你再想渡河便难了。”
司马筠望一眼站在身后的中介人,迟先生。
迟先生对他点点头,投去安慰一瞥。
司马筠一咬牙,上了稻草船。
船只飘入白茫茫的河水中,不辨方位。
稻草人形貌诡异,酷草捆扎的人形架子,细胳膊细腿,顶着硕大头颅,仿似猫头鹰似得两颗绿莹莹的眼珠子下,咧一张缝着针脚的大嘴,说话时,眼睛放绿光,嘴巴却不动,头颅可全方位自由旋转。
胆小的见了,一准晕过去。
眼下,稻草船夫顶个破岩帽,两只干枯稻草扎的手,摇着木浆,头顶不时有死魂鸟掠过,配合嘎嘎几声嘶鸣,惊得司马筠出了一手心汗。
过于紧张,司马筠打开折扇,欲将额头的冷汗扇走,垂眸见折扇上的工笔美人图,他的心定了定。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折扇上的美人,乃荆州星云坊头牌,聂贪欢。
星云坊属荆州第一声妓坊,里头的姑娘各个能歌善舞,谙熟乐理,琵琶琴筝信手拈来,再加上姑娘们身段姣好面容娇媚,引得无数风流公子竞折腰。
身为荆州刺史家的六公子司马筠,乃星云坊常客,平日一掷千金再加上一副好相貌,深受坊间姑娘垂青。
司马筠乃官二代,身份地位摆在那,再是流连风尘女子堆,亦不可能将姑娘们娶回家,无论多么出众的姑娘都不配入司马府做妾。
直到三年前,司马筠在星云坊见到新来的乐姬,聂贪欢。
司马筠自认为阅美人无数,何等燕瘦环肥没见过,何等倾城美人没爬过他的床,可当她见到抱着琵琶月下奏曲的聂贪欢的一瞬,只觉魂被勾走了。
不止司马家的公子,荆州凡是见过聂贪欢的人,无一人不被那天仙似得的脸蛋折服。
司马筠走火入魔似得,一日不见聂姑娘,如同丢了魂,茶饭不思,干什么都打不起精神,甚至每晚聂姑娘的身影入他梦,以至于府内那几个他精挑细选来的美貌侍妾他见了也提不起兴致,司马公子便这样日渐消瘦萎靡不振。
坊间歌姬即便名声再响,亦是贱奴身份,委实不配入司马府。
司马筠的母亲长风郡主,心疼生了五个女儿后好不容诞下的小儿子,于是说服刺史,许小六破例将星云坊的聂贪欢接到司马府做个侍妾,以解儿子相思之苦。
司马筠感恩戴德给郡主老妈磕头,鞋子都没穿好便跑去星云坊将这一天大好事告知聂姑娘。
哪知聂姑娘清清冷冷道她福薄,受不起司马家的恩德,此生不会嫁郎君,只待人老珠黄择个安静的宅巷了此残生。
司马筠求了又求,好话说尽,聂贪欢不为所动。
聂姑娘是司马筠心尖尖上的人,他疼爱都来不及更不忍以权势逼迫人家,但看她态度坚决,司马筠横起心肠耍起权贵那套,对心上姑娘道若不应他,别说这星云坊,整个荆州都将无她立足之地。
聂贪欢直接跟司马公子硬钢,一把匕首搁脖颈间。
姑娘双目含泪道,若以强权逼迫于她,她这便自我了断。
鲜血顺着姑娘细如白瓷的脖颈淌下,可把司马筠心疼坏了,当即服软说好话。
聂姑娘卖艺不卖身,怎样才能睡到聂姑娘,且夜夜留宿温柔乡,这个问题愁怀了司马筠。
直到他在梦谈茶馆遇见拉二胡的迟先生。
他自迟先生口中听闻了南柯楼的买卖,于是踏上饮恨河的稻草船。
传说南柯楼十分邪门,任由你再不满意自己的姻缘,只需南柯楼为其办一场婚事,对方便会成为你的心上人,此生不负。
就是这酬金,有点忒多,要五百金。
若非司马筠财大气粗,还真出不起这个价。
稻草船夫摇了许久的浆,直到天黑,才遥遥瞧见隐在水雾中的红楼檐角。
此时,饮恨河出现难得的月虹,河岸尽头架起一道橘色彩虹,氤着水雾,渡着轻烟,仿若仙境。
现任楼主慕月西,正在楼内办喜宴。庆祝她刚刚掠来的新宠,一个方及十六的小鲜肉。
可眼下的小鲜肉十分不满,席下歌舞曼妙,男伶赤着臂,露着精壮腰身,女姬各个水蛇腰,彩袖飘飞,和着男鼓,妩媚起舞。
慕月西斜倚水晶榻,一身飘逸绯衣,面上罩着同色轻纱,额间缀红莲刺青,一副慵懒美人相,美人榻前有四个男宠给她揉肩捶背,喂美酒葡萄,她目不转睛盯着下头的舞蹈。
舞乐越来越奔放,男伶女姬混到一起跳起贴面舞,看得上头的小鲜肉一脸臊红。
秦十六扭了扭身上捆着的绳子,看一眼半卧榻上的慕月西,“女魔头,你有种放了我,我秦家世代清白,不会屈于你淫威之下。”
慕月西懒懒瞥一眼身旁叫嚣的小鲜肉,吐一口葡萄籽,“你哪只眼看见我有种了,我是女人,没根没种,想让我放你走,先将本楼主伺候好了再说。”
秦十六咬牙切齿,一阵咒骂,见楼主无视他的谩骂嘲笑,骂累了干脆闭了嘴。
副位的月华长老,举樽掩去唇边笑意,“楼主怎的突然换口味了,先前掠来的皆是精壮汉子,怎么才三天,又抢个小白脸来。”
慕月西推掉男宠递上来的一颗紫皮葡萄,懒洋洋的腔调,“近来,肾虚,想换个弱柳扶风的,瞧十六那副小身板,还能将本楼主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月华长老嗤笑,一缕淡紫发垂下耳际,更衬得他肌肤白嫩如玉,薄唇勾魂。
他端起琉璃壶,给自个人斟酒,眼角攒着笑意,“楼主,请节制。”
有侍女来报,迟先生领了客人来。
歌舞暂停,舞姬相继退出水上厅宴,司马筠小心翼翼由掌灯侍女带上来。
屏风后隐隐约约瞧见美人卧榻的身影,似乎还有四个跪地伺候的男侍。屏风左侧坐着紫发男子,五官精秀,眉眼间透着一股天成的风流,是极难得的骨相皮相兼有之的俊逸郎君。
右侧,站着个被捆绑腰身的小公子,一脸的不屑与厌恶。
或许,这便是传说中被楼主掠来的美男吧。司马筠想。
月华长老长袖一挥,桌上凭空多出一卷纸笔,“司马公子,你的事迟先生已同南柯楼说了,五百金,南柯楼将你与聂姑娘的婚事办了。”
司马筠心头欢喜,拱手道:“婚后,聂姑娘可对我死心塌地?”
月华挑眉看了他一眼,摸着手中的檀香小佛串,“我想,你对南柯楼有所误解。”
他起身正色道:“南柯楼只负责让人心甘情愿嫁你,保你洞房花烛夜甜如蜜,至于婚后如何那还要看你自己本事。”
司马筠有所踟蹰,但转念一想,秦姑娘目前是不肯嫁她,倘若真将她迎进司马府,又有了夫妻之实,哪怕是再不情愿也要妥协认命。
女人不都是那样,睡了她,她便认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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