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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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徽云皮糙肉厚,打小就爱翻墙爬树,是个爱折腾的性子,难免磕磕碰碰。

    有时候从树上掉下来,不小心摔断腿,或者磕伤脑袋,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她九岁的时候母皇带她去行宫泡温泉,被她身上的各种伤痕吓了一跳。

    这里是摔的,那里是嗑的,旁边那个烫的,上面那个是猫抓的……天底下受宠的公主不都是金枝玉叶,有哪个和她一样浑身都是小伤疤?

    用她母皇的话来说,她压根不是个正经的公主。

    她生命力素来顽强,哪怕偶尔有什么小伤小病小痛,就能恢复起来继续活蹦乱跳,宫里人都司空见惯了。

    她惯常和死神插肩而过,但这是头一次被死亡巨大的阴影笼罩。她无法挣扎,无法摆脱,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剑尖抵住她的心脉,和她心跳并行,她感觉不到太尖锐的疼痛,但从这一刻开始,温度从她身上流逝,她愈发感觉冰冷刺骨,宛若将她置身于冰湖之中。

    她会死吗?

    扑上去替谢偃挡刀只是一念之差,她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利害,误打误撞,造就了如今这个结果。

    反倒是此刻,她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她死了该怎么办?如果她不挡,谢偃自己能躲开吗?她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在她身上,时间仿佛被放慢了。

    她努力掀起眼皮,周遭景物落在她的眼中,全都变得迟缓起来。

    沈肆原本是想要报复谢偃,误打误撞刺中了宋徽云,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

    禁卫怕他还有什么动作,连忙上前将他控制住。

    宋徽云控制不住从谢偃身上滑落,他却猛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托了起来,素来冰冷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疑惑。

    谢偃一定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谢偃不想她死,因为她死以后他的政权名不正言不顺,最后一张窗户纸被捅破,会遭群起而攻之,慎重为上,她得活着坐在皇位上。

    可是对于她来说,她没有任何保全谢偃性命的理由。

    在谢偃眼里,她讨厌做傀儡,讨厌被他掌控。

    如果谢偃死了,她的合理反应应当是烧高香拜佛敲锣打鼓庆祝,除他以外,谢家没有人有能力可以压得住一个蠢蠢欲动的女帝。

    可她……并不想谢偃死。

    许是觉得替仇人挡刀丢脸,宋徽云恨不得闭上眼睛立刻昏死过去躲避现实,这样就不用面对谢偃那审问似的疑惑。

    但心中记挂着一件事,她拉着谢偃衣袖,用尽最后的力气求道:“不要…不要杀沈肆……”

    话音未落,她突然间咳嗽起来,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意识溃散。

    陷入黑暗之前,她听见谢偃在急切地喊她。

    ——“阿念!”

    ……

    宋徽云睡得并不安稳,她的魂魄似乎轻轻地沉浮着,听见了很多慌乱的脚步声,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唉声叹气。

    “伤口虽小,伤及心脉。”

    “回天乏术。”

    “听天由命。”

    “还请太后早作打算。”

    谢偃冷冷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这个方向,好像他正将她抱在怀中。

    “陛下若是回天乏术,尔等便可以引咎自尽。”

    这倒像是他的说话风格,惯常爱给人施压。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仿佛和这个世界切断了联系,天昏地暗不知人事,等再次睁开眼,已经是黄昏,天色暗暗,大殿尚未掌灯,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恍惚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还活着。

    此刻她正趴在寝宫的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白狐绒毡,柔软的细毛将她包裹,身后的伤口隐隐生疼。她口渴得厉害,喉咙干裂地喊了一声。

    “水……”

    不久后,一只瓷杯递了过来,她抬手去接,玄色流云广袖落入视线中,竟是谢偃。

    原来是他守在她寝宫中,难怪看不到别的女官。

    瓷杯绕开了她的手,谢偃坐在她的床上,将软绒压下去了一点,“别动,哀家喂你。”

    茶杯被端到了面前,温度恰到好处,她小口小口地抿着,像兔子一样啜水。

    谢偃会随着她的动作调整水杯,以便她能够喝得更舒服。

    润完嗓子,她便不想再喝了,让谢偃将杯子端走。

    大殿宁静,宋徽云齐腰长发在白色的绒毡上铺陈开来,雪中点墨,衬托得她受伤失血后的肤色愈发苍白。

    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谢偃,两厢无言,她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当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思来想去,竟脱口而出:“沈肆呢?”

    谢偃动作顿了一下,“暂时关押,等你好了,再带你去见他。”说着,他话锋一转,问:“为什么冲过来挡刀?”

    “……”

    她果然还是回避不了这个问题。

    她哑然,谢偃就坐在床头等着,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也不催促,但似乎非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不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抿唇笑了起来:“太后,孤可不像你,一点往昔的感情也不顾。”

    “如果你死了,孤可是会伤心的。”她将自己细白的两条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枕着小脑袋,侧目看他,“不过现在孤后悔了,本来以为只是挡一下,不会有什么事,沈小四应该不至于对我动手,可现在……”

    “疼死了。”

    宋徽云撒谎了。

    拦刀之前,她起身对沈肆的行为并没有把握,只是拿自己的命去抵。当看到寒光对准谢偃的时候,她后背发冷,难以言喻的恐惧覆盖她全身,她是那么害怕谢偃受伤,甚至远胜于怕死。

    只要他平安,她可以豁出一切。

    可这些,她是没有办法对谢偃说的。

    谢偃没有多问,大概她将他说服了。

    他替她掀了下被子,就开始嘱咐她什么时候要喝药,什么时候该休息,如果无聊叫谢承宁来陪她说话,她三日内不能下床,不要再乱跑,否则伤口撕裂可能会危及性命。

    谢偃不再过多停留,平惊宫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奏折等着他批阅。

    叮嘱完后不久,他就拂袖离开,其他女官随即进屋,点上烛火,她透过斑斑点点的烛火中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往事。

    其实,在宋徽云刚刚登基的时候,她和谢偃的关系并不像今日。

    她与谢偃,也曾有过一段和平相处的时光。

    谢偃入宫时,她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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