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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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君后之位,没少挖苦讽刺,甚至在他食物里面下了泻药,害给他试药的小厮在茅坑里蹲了三天三夜。可一朝母皇崩逝,第一个朝她身处援手,站在她身边的,竟是谢偃。
她年少时体弱多病,先帝纵着她,从来没有强迫她学习,她又爱玩,是安静不下来的性子,与她同龄的学伴,写文章已经初具雏形被大儒夸奖时,她四书还没有学齐,在学堂垫底,是个远近闻名的草包。
如果不是先帝罩着她,她可能要被朝臣的唾沫喷死。
先帝是遇刺身亡,猝然崩逝,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当初没有人觉得年幼的公主能坐稳皇位。
母皇尸骨未寒,宋徽云的两个姨母就敢在灵堂前争夺拉扯,想要逼她让位,而朝中人心浮动,朝臣需要一位贤明的天子,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质疑。
那日她替母皇守灵,她的二姨母在她和先帝的棺木面前耀武扬威,明嘲暗讽她德不配位。
到最后,她直接撂下了一句话,“公主殿下,你若是主动请辞,将来新帝登基,还有可能给你留个位置,若你执意不让,可别怪我不顾念亲情。”
她明面上硬撑着和她对峙,倔强地挺起腰板反驳着她。
可等她趾高气扬地走后,在寂寂的深夜,她守着母亲的棺木,终于忍受不住放声大哭。
从小母皇就是她的天,无论她做什么,她从不会苛责,向来都是予以支持。
先帝在人前威严,对她温声细语,往日如果先帝和朝臣吵架,先帝发怒,宫里人就将她引到女帝面前,女帝立刻就会收敛脾气。
那不是她的母皇,那是她的母亲。
宋徽云人前喊她母皇,人后喊她“娘”。
她离开人世,宋徽云的天就好像塌了下来,她一路顺风顺水,人生头一次经历如此挫折,丧母之痛和别人的嘲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没有人会再怜惜她,她看不清前路,甚至怀疑自己,不知要固守母亲留下的江山还是拱手让人。
就在这时候,谢偃来了。
宫女如游鱼般提着灯笼带着他一起涌入灵堂,他穿着素白的衣衫,烛光下肤色苍白,看起来整个人有点单薄。
先帝的侍君全都被送入寺庙修行,整个后宫唯独谢偃留了下来。
他提着食盒放在宋徽云面前,食物的香气传来,里面是她爱吃的羊肉卷和酥油茶。
她守灵一整日没有吃东西,正饥肠辘辘,可见了谢偃还是倔强地擦眼泪,“你来干什么?”
想想以前她对谢偃的所作所为,他莫非也是来落井下石?
谢偃却径直地走过来,她的发髻已经乱了,他便替她解开,以手为梳,将她细碎的头发重新捋好梳直,然后用木簪绾好。
那白皙修长的指尖擦过头皮,有些冰冷,宋徽云差异抬头,谢偃近在咫尺,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柏木香。尽管不情愿,却也不想打断,这是她母皇去世以来,第一次从他人那里感受到温暖。
少年又将她的衣服从上到下逐一打理好,最后才将食盒摆在她面前。
那时候的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清晰,“殿下,现在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继承你母亲的江山,做好大昭的女帝,第二,将江山拱手相让,前者艰难一时安逸一世后者安逸一时却艰难一世,陛下想要怎么选?”
话音未落,她就果断回答:“我要第一条。”
她不傻,后一条明摆着就是死路,她如果不要皇位,将来姨母登基,就真的放任她这个威胁平安健康地长大吗?
她的路,从来都只有一条。
谢偃于是将给她擦拭着眼泪,“既然选了第一条,公主殿下该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走下去。”
他跪在她面前朝她叩首,“吃过这顿饭,公主就不再是公主殿下,从今往后,殿下该自称为‘孤’。”
宋徽云咬着羊肉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谢偃回答:“先帝留臣于宫中,正是让臣辅佐殿下,从今往后,殿下与臣命运相连,臣会替殿下扫清眼前困境,助殿下登临大位。”
是她……母皇?
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母皇将自己托付给他。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谢偃抬眸,“陛下可尽信臣。”
谢偃让她相信他,可他也才十五岁,和宋徽云一样,半斤八两,他能做什么?
但宋徽云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谢偃没有让她失望。
登基大典那日,是谢偃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上天坛,祭祀先租,祷告上天,接受百官朝拜。
那是她第一次戴上代表帝王象征的玄玉冠冕,大部分视线被垂落冕旒遮挡,她不习惯,垂眸看去,只看到下方零星的几位大臣在列。
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样也看不起她。恐惧在她的心头滋生,她双手冰冷,浑身都不不舒服,甚至隐隐有些想吐。
谢偃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这样的场合下,她不能出任何岔子,她越走越发颤,每一回要走不下去的时候,谢偃就捞起她的手臂,低声道:“不要哭,不要回头,陛下,您没有退路。”
他说:“相信我。”
面前的百步白石阶宛如天阶,每往前一步,她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他的语气不算温和,却是唯一支撑她的力量。
而后,她听见身后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她胆战心惊,根本不敢回头,只好盲目地相信着谢偃的话。
绣鞋缓缓踏过白玉阶,等登临高处,俯身瞰望时,方才还见不着人的臣子已经到齐,匍匐于她的面前,三呼万岁。
先帝的眼光毒辣,临死前将兵权授予谢偃,他直接让士兵包围朝官府邸,逼他们前来跪拜新登基的女帝,要么臣服,要么去死。
因为谢偃,宋徽云坐稳了这个皇位。
谢偃是天生的摄政王,先帝留下一团乱的政务,宋徽云半天都看不出个头绪,谢偃总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清楚如何拿捏臣下的把柄,把他们收拾得妥妥帖帖,在什么时候对下面的人做什么事,那些原本对宋徽云有偏见的臣子,一改从前傲慢的态度,转而也对她恭恭敬敬。
在宋徽云心里,他就仿佛是那天空中的皎皎明月,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照亮了她。
所以,就算后来谢偃凌驾于她之上,逾越了摄政太后的本职,甚至为了权势不惜想要将她去母留子,她也对他保留了最后的感情。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想他死,虽然谢偃死了,她可以省事很多,但她还是想保全他的性命,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这个人,无关权斗,只有私心,仅此而已。
挨这一刀让宋徽云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谢偃对她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