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将军(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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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尊崇地对待花梨木上那小套器件一般,冯渊也正以欣赏、乃至于敬服的姿态,谛视少年的一举一动。他们俩,谁也没先开口,谁也没阻拦竹风蒸腾起的茶香,在两人的鼻息间氤氲往返。
少年持杯盏递过来。纤长的手指落到眼前,冯渊接下杯盏。
他品了品,道了声“碾细香尘起,烹新玉|乳凝。香如兰桂,味如甘霖。甚好。”
“大人谬赞。”归鹤颔首道。
冯渊又措辞道:“近日,你在府里,可还习惯?”
“托大人的福,府中人待小奴甚好,小奴被宠若惊。”归鹤道。
“……只是,”归鹤话锋一转,秀眉微蹙,道,“小奴仍有一事相求,恳请大人允可。”
——他来求他。
冯渊心中稍喜,扬手道:“但说无妨。”
归鹤犹豫道:“大人您前几日与小奴要走了余公子留的字,小奴斗胆,想向大人讨回来。”
哗。一瞬间,冯渊冷了脸,道:“帖上香粉之事,尚存疑待解,恕不能归还。”
“不是那帖字,”归鹤扭捏地扯了扯袖口,道,“乃是公子在小秦淮夜时,于绘花诗笺上,写给小奴的五言绝句——‘乘醉臂鹰回。’”
这下水落石出了!
原来,冯渊这老小子,见不惯归鹤小君日日惦记着余东羿,不仅要走了拜帖,还要走了余东羿在入幕之夜,写给归鹤的一支花笺。
花笺只是绘得美,纵使上头喷过香,时日渐久,也早已消散无味。冯渊不还没道理。
可即便被戳破了,冯渊也照旧不见半分慌张,深沉道:“余曜希身份特殊。纵观京中,就连有余氏做底的拜相楼,握有其笔墨,都只敢将书画私下里供贵客赏阅,半幅也不肯传扬出去。你要来何用?是祸非福。”
归鹤略有些急道:“小奴决计不会令外人知晓,只求大人开恩,便当做是留个念想也好。”
“念想?”冯渊颇有些难以置信,又恨铁不成钢。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能是他呢?
冯渊起身,来回踱步,而后又在归鹤担忧的神情中落座。
冯渊深思后,凝神望向归鹤道:“你可晓得大宴的邵将军?”
归鹤稚拙,颔首道:“血云将军威名赫赫,奴自然有曾听闻。”
冯渊问道:“既如此,你知他与邵钦之事?”
余东羿曾托付他送玉佩到西域邵将军之处。若是这一件事,归鹤道:“自然知晓。”
冯渊简直忍不住挠头,动之以情道:“那你怎还执迷不悟?”
接连三问,三个“你你你”,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
瞧冯渊这副焦心模样,归鹤恍然。
莫不成,这位冯大人以为他对余公子痴情不改?
恁的一股痴情稚态,有意思,归鹤简直想笑出声。
然而他还是歪歪脑袋,懵懂道:“曜希公子对小奴有大恩,小奴无以为报。”
只好以身相许!
冯渊又被他激得站起来,气喘了几回,愣是没能冲归鹤生出气。
归鹤是清瘦如弱柳、不堪胜衣的好人儿。面对他,冯渊连半句重话都吐露不出。
他只好自个儿憋着,表面仍是原先那般龙威燕颔的神情。
这表情,衬上他一番又起身、又深呼吸的举动,显得格外诙谐。
冯渊试探道:“小君待如何报恩?”
归鹤微笑道:“自然是先寻得公子,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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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渊实在是太痛了。
多年来,他好不容易瞧上个面容清朗、有根骨气节、甚至还精晓茶道的小郎君!
谁曾想,小郎君早已心有所属?
且这小郎君,还是一颗成了精的小白菜,被余东羿那头家伙给勾得魂不守舍的小白菜。
急煞人!愁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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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渊就带了一股子煞气,去上紫宸殿的早朝。
这煞气真醒神。
他醒透了,一鼻子,清楚明白地,闻到了那股芬芳馥郁的冷香。
香气!
琉璃、香鬓、芳云。
生平头一次,冯渊如此地恨自个儿的鼻子敏如狼犬。
可他闻到,便就是闻到了。
循着味过去,抬头,定睛一看,冯渊霎时间瞠目结舌。
好个琉璃香鬓芳云粉。
旁人,闻香寻美人。换他冯长水,整成闻香识公公了。
冯渊当真是咬牙切齿。
他就知余东羿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不孝师弟,当年能为名利背弃邵门亲师,一纸休书扔出去,眼睁睁瞧着男妻远走塞外边陲,现如今还要将他师兄冯某人,折腾到与九千岁撞上。
要闻就得凑近,要闻清就得凑跟前,面对面。
冯渊业已与潘无咎对上。
此情此景,冯渊皮笑肉不笑道:“许久不见,九千岁丰神俊朗,倒是好一番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