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00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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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医药箱，走到了黎于安的身边。</p>黎于安抬眸望着他的身形，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处理吧。”</p>
晏岑不着痕迹地将手中的医药箱往后一推，微笑示意，“坐吧，我看你伤口还在渗血，单手处理起来估计不方便。”</p>
黎于安稳住面色，忍不住回忆起来——</p>
大学时对外就是一副儒雅有礼的温和面容，能帮上忙的事情就尽力去帮，好像从来没听过他生气、急眼的消息。</p>
下一秒，晏岑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径直打开医药箱，“黎先生，伸手。”</p>
“啊？”</p>
黎于安从回忆中迅速挣脱，一时间竟没了章法，伸手时带上了一丝进退不得的莫名慌张。</p>
忽然间，指尖被晏岑笑着抓住，温热一瞬而至，“黎先生，你怕疼？”</p>
黎于安用尽力气才没让慌张逃离，“没，麻烦你了。”</p>
晏岑轻笑一声，没有戳破。</p>
这双眼看着清冷，眸底却始终藏着一丝紧张和克制，细看还挺反差的，但……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眼熟。</p>
晏岑拿出清洁血渍的医用棉签，还不忘提醒，“肯定会有一点刺痛，你稍微忍一下。”</p>
黎于安微不可查地点头，他的视线看似注视着伤口，余光实际上都落在了晏岑的身上。</p>
近在咫尺。</p>
黎于安看着晏岑替自己清洁血渍、上药、贴创可贴，不知怎么，有种身处在梦境里的不真实感。</p>
直到指尖的力度松动，宣告了这场短暂包扎的结束。</p>
黎于安慢半拍地回过神，“谢、谢谢。”</p>
“不客气。”</p>
晏岑抬眼，由衷夸奖，“你的手很好看，幸好这点小伤不会留下疤痕。”</p>
“……”</p>
手，很好看？</p>
黎于安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目光触及到指腹上的创可贴时，向来收敛的冷淡眉眼溢出一丝蜻蜓点水的笑意。</p>
还没等扩散开来，一道含着笑意的明亮声音就响了起来，“学长，好久不见。”</p>
黎于安挪去视线，又看见了一道算得上熟悉的面孔——</p>
来人名叫裴焕，同样是帝京大学毕业的，当然，他的这声“学长”并不是送给黎于安的。</p>
短暂对视间，边上的晏岑最先反应过来，“裴焕？”</p>
“嗯！没想到学长还能记得我，刚刚在走廊上不方便，所以现在过来打声招呼。” 裴焕快速应话，语气中带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亲近热烈。</p>
本来就是同系的学长学弟，又算得上导师眼中的优秀学生，比起中途转专业的自己，晏岑和裴焕显然更熟悉。</p>
一想到这点，黎于安眸光晦涩。</p>
他嘴角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弧度落了下去，默默听着两人久别重逢的亲切交谈。</p>
晏岑敏锐察觉出了身侧人的沉默，将话题引了过来，“对了，你和黎先生怎么也认识？”</p>
裴焕主动回答，“学长，于安和我是同一届的，也是你学弟吧？”</p>
“……”</p>
黎于安没想到两人的对话又扯到了自己，只好扯动嘴角，“我大二那年休学了，延迟了一年毕业，晏先生不知道我也正常。”</p>
毕竟，一个大学同专业的人那么多，也不是所有学长学弟都能深交的，被忽略的是大多数，能被记住的才是极个别。</p>
这不，同为“学弟”，能被晏岑记住的人只有裴焕，而不是连名字都要重新自我介绍的黎于安。</p>
黎于安心尖弥漫上一丝难以忽视的酸涩，那种格格不入的不自在感卷土重来。</p>
为了不在晏岑等人的面前露馅，他只好随手拿起眼前的酒杯，毫无章法地晃着。</p>
晏岑注视着黎于安手中摇曳的酒液，眉心晃过一丝深究。</p>
这样的宴会场合，交谈才是主旋律。</p>
黎于安的沉默并没有影响裴焕的好心情，对方依旧和晏岑热烈交流，甚至还带动了边上的薄越明和痴痴傻傻的裴意。</p>
薄越明随口问，“晏岑，你和裴焕少爷在大学就很熟？”</p>
“你记得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临近毕业那年，学校组织的线上投资比赛？”晏岑的语气中不乏欣赏，“我说有位强劲的匿名对手——”</p>
“比到最后，校方才安排前三名公开见面，我才知道这里面有裴焕。”</p>
裴焕接话，“我当时也很惊喜，没想到第一名会是学长，怪不得怎么都赢不了你。”</p>
“……”</p>
线上投资比赛？</p>
黎于安紧绷的心弦随着这个词汇彻底断裂，猛地一下将酒杯放回在了茶几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各位叙旧的雅兴了。”</p>
说完，他就迅速绕过身侧的晏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p>
站在原地的晏岑脚步微上，欲言又止，“黎先生……”</p>
裴焕不着痕迹地跟进，阻拦视线，“学长，怎么了？”</p>
晏岑回过目光，微微摇头，“没什么。”</p>
他只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黎于安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过有了“学弟”这层身份的加持，估计是以前在学院里有过擦肩吧。</p>
…</p>
车门声砰得一下合上。</p>
黎于安想起自己刚才没由来的“硬脾气”离开，苦涩又懊恼地将脑袋抵在了方向盘上——</p>
大家都聊得好好的，非得他一个人这么扫兴？</p>
本来穿得就上不了这场高级宴会的台面，这下子，恐怕留给晏岑的“初印象”更差劲了。</p>
黎于安想着，无意识地蹭了一下指腹，刺痛感一瞬间传来。</p>
“嘶。”</p>
他低头看向右手指腹。</p>
不久前才包扎完成的伤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裂开了，这会儿溢出的鲜血又染脏了大半张防水创可贴，显然是不能再用了。</p>
黎于安一时舍不得将创可贴掀开丢掉，只是默默盯着出神。</p>
家境在没有落败前，黎于安也算得上众星捧月的有钱少爷，从小吃喝用度就没缺少过。</p>
虽然没带着有钱小孩的纨绔，但该有的傲气一点儿都不少，在以往的朋友们看来，他还有些口是心非的傲娇毒舌。</p>
大一刚入院，他就听说了同系学长晏岑的风光和优秀，可年少轻狂的他认定自己比对方更厉害，习惯性地带着“比较”心理去看待。</p>
但黎于安没有刻意挑衅过晏岑，只是在身边室友、同学们日复一日的描述中对晏岑上了心。</p>
直到看见晏岑带着团队外出竞赛获奖、回校上台表彰，坐在台下的黎于安毫无征兆地、一发不可收拾地陷了进去。</p>
黎于安在青春懵懂时就确认了自己的性/取向，虽说这年头的同性婚姻已然合法、同性/恋/情更是不在少数——</p>
只是这份好感和暗恋最终落实在晏岑的身上时，黎于安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p>
是傲气、是自尊，也是尊重，黎于安从不去制造莫须有的偶遇，而是想着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晏岑的眼前。</p>
那场由帝京大学联合其他大学联合举办的匿名线上投资大赛开始时，黎于安就觉得自己机会到了。</p>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p>
就在他以为能够用实力光明正大出现在晏岑的眼前时，黎家突然倒台，从小生活在优渥环境里的黎于安第一次直面了生活的重担。</p>
那段时间，他崩溃、迷茫、无助，最终选择了硬抗。</p>
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已经毕业的晏岑飞去了海外，将这份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没能埋没进岁月，只是埋进了黎于安的内心深处。</p>
直到不久前的那一刻，内心深处的情感汹涌而来，让他无法伪装自己的情绪。</p>
黎于安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却没急着离开。</p>
他默默坐在车内，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酒店大门。</p>
比他预计的时间来得更早，不到十分钟，晏岑就出现在了酒店门口，还径直朝着同一方向的停车场走了过来。</p>
“……”</p>
黎于安一惊。</p>
他像是生怕被对方发现，迅速彻底压下了身子，只敢露出一点点视线透过车窗观察。</p>
车外的晏岑没有发现这点，快速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p>
又一次毫无交集的单方面的遇见。</p>
黎于安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黑色车子，慢半拍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地打开了微信。</p>
微信置顶是一张小橘猫的头像，简略到没有备注，只有最原本的Y.C的微信昵称。</p>
这是晏岑的微信。</p>
是转专业重读大二那年，黎于安意外拿到的，是曾经带过晏岑的导师为了给手底下的学生提供工作渠道，而小范围传出来的微信号。</p>
从拿到微信号到添加好友，他前前后后犹豫了一个月，将所有的可能性以及联想过的对话都模拟了一遍，当然也包括申请被拒绝。</p>
后来，申请通过了，但也仅此而已。</p>
屏幕那头的晏岑没有主动问过一句，而屏幕这头的黎于安模拟排练了多次，也没主动开口的勇气。</p>
“……”</p>
黎于安点开微信聊天框，手机屏幕上只停留着四句单方面的聊天——</p>
每年元旦凌晨，黎于安才敢借着万人祝福的间隙，再准时不过地送上一句“新年快乐。”</p>
石沉大海，没有回音。</p>
黎于安的手指再次停在了手机键盘，犹豫徘徊了好久才打上一行字——</p>
“学长，欢迎回国，谢谢你给我包扎伤口。”</p>
指尖停留在发送键，迟迟没能按下。</p>
黎于安想到这样太暴露自己的身份，估计晏岑同样会觉得诧异奇怪，于是删去了后半段，只留下半句——</p>
“学长，欢迎回国。”</p>
他盯着这行仅仅六字的问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晏岑和裴焕在宴会厅里的交谈，早已泯灭的勇气最终还是没能生出来。</p>
他按在删除键上，一下比一下用力，低叹，“算了。”</p>
算了，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p>
他又何必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只会显得难堪又丢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