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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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外卖。”

    “哈?”对面愣了,“什么东西?”

    “所以放心涛涛,我饿不死,挂了哈。”

    他这边挂断电话,那边骑手听了半截儿他的对话内容,忍不住关心道:“你这是……失业了?”

    “也不算,”纪朗说:“顶多算是裸辞。”

    骑手大叔想起上车前看到纪朗的奇瑞qq车牌,登时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有勇气。”

    纪朗笑了笑,没再提自己工作的事儿,他在路上和骑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照着骑手给的导航一路开了一两个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那骑手又跟他反复道了谢才拉开车门,纪朗不在意地摆摆手,打开手机搜起了怎么注册成为骑手。

    风在那大叔开门的时候灌进来,刷着手机的纪朗突然在混杂的风声里听见了一句“傅星徽”。

    刚刚还一副天塌下来也与我无关的佛系青年登时坐直了身子,他猛地回头,但骑手已经关上了门,把一切声音都隔绝在了外面。

    纪朗忙不迭地把车窗调到最低,可是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了,外面依旧熙熙攘攘,行人各走各的路,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刚听到的名字只是错觉。

    纪朗拍了拍脑门儿,想着自己大概是幻听了。

    可正当他收起手机,启动发动机准备回去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又出现了一次,分明混在人声鼎沸里,那个名字却格外清晰。

    纪朗这次半点儿没犹豫,倏地拉开车门锁上车,循着声音的方向猛地追了出去。

    广场上播放着喧闹的音乐,混杂着男人奔跑的脚步声,吵得人心烦意乱,那短促的一声在纪朗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却再也没有出现。他来来回回顺着接道找了一遍又一遍,路上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人。

    眼里的希望一点点消失,他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

    最后纪朗终于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在路中央停下来。

    夜风很凉,他身上却很热。

    来回的奔跑让他的体力有些透支,他把口罩往下扯了扯,心里还是闷得厉害。

    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他闭了闭眼睛,疲倦而失落地直起了身子。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顺着动作往上,然而下一刻,纪朗却蓦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面前,是一块堪比电影屏幕的巨幅广告。

    而在明亮绚烂的灯光之下,印在这块广告牌上的,是傅星徽立体分明,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最简单地看着镜头,然而却让人觉得,他在这一刻,就是这座繁华城市的另一个化身。

    仿佛不需要任何媒介,他与这片瑰丽而璀璨的城市夜景,便能自然而然融为一体。

    即使是被放大到这种程度,男人的长相依然精致完美得挑不出半点缺陷,反而因为足够震撼的视觉冲击,让人和他对视上的一瞬,心脏都仿佛停跳了片刻。

    纪朗忽然想,傅星徽是天生适合做电影演员的。

    这张脸如果不放在大银幕上,都会让人觉得可惜。

    这里是a市最为奢侈昂贵的商圈,有无数高耸的写字楼,灯光灿烂的商场,川流不息的夜行人……和数以亿计的资金流水。

    而这块位于广场中心的广告牌,则代表着难以言喻的商业价值。

    一些行人为此驻足,也有人拍照讨论,“傅星徽”的名字被一次又一次在纪朗耳边提起,纪朗望着广告牌上的男人,忽然想起了他大三的那一年,他身边的同学老师们也是这样频繁地提起这个名字。

    那一年,沉寂了数年的傅星徽凭借和影后高阮搭戏的电影《游鸟》火遍全网,再次走到了无数观众的面前。

    也是那一年,他重新获得了参加pluto巡演的资格,独立演出了三年的pluto终于等回了他们的小队长,演唱会的门票被万人疯抢,黄牛更是把票炒到了天价。饶是盛捷和傅星徽多次呼吁不要给黄牛市场,依然屡禁不止。

    而听话乖乖抢票的纪朗从大三抢到他大四pluto宣布解散,举办告别演唱会的那天,都没能抢到一次票。

    那场告别演唱会定在冬天,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演唱会即将开始,场馆坐满了人时候,晴了一天的a市突然开始下雪。

    纪朗没抢到票,只能在场馆外旁听。

    他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只是听说盛捷在安排给观众发帽子和小雨伞,听说露天的场馆舞台上铺满了雪。

    很多人猜测演唱会可能会因为天气取消,当时很多像他一样没蹲守在场馆外的人都离开了,毕竟在外面只能听,什么也看不见,又有等不到的风险,而且冬夜太冷又下着雪,他们不像里面的观众一样有御寒工具。

    可是七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里面的音乐依然如期响了起来。

    而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竟然有工作人员出来给他们送雨伞、帽子还有各种手套围巾。

    盛捷一直以来的风评都不算太好,抠门在粉圈里都是出了名的,能给里面的观众发东西已经是很难得了,许多人好奇怎么他们外面这些没买票的也能有这么多物资,一问,才知道是傅星徽猜到外面也会有人,自己出钱让人买来的。

    那些一看就是紧急买来的东西没有多少美感,可是得知真相的纪朗握着那双丑了吧唧的绿手套,硬是没忍心拆封。

    那天的演唱会开到午夜才结束,纪朗一直打不到车,在那里滞留了很久,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等他听见有人喊“傅星徽”的时候,傅星徽的车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了,他只来得及透过车窗看一眼,甚至没看清傅星徽坐在哪个位置,那车便开远了。

    然后他干了一件听起来非常愚蠢,但完全出于本能的事——他在大雪夜里丝毫没有犹豫地追着那辆车跑了起来。

    但人是不可能追得上车的。

    《盛年》已经下映五年了。

    他也不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了。

    他那时是素的不能再素的素人,而他爱的那个人是光芒万丈、众星捧月的大明星。

    他追不上他,也见不到他了。

    那天pluto在雪夜里完美完成了最后一场表演,为这个八年的偶像组合画上了句号。

    而打算为自己数年感情画上句号的纪朗,却在那个雪夜里,望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用冻僵的手指敲下了拒绝直博offer的致歉信。

    最后纪朗放弃了打车,步行了七八公里在大雪夜里走回了学校,在操场上跟被放鸽子的蓝眼睛导师煲了半小时电话粥,又把《盛年》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概少年时的初恋就是那个,无论想过多少次放弃,都不可能真的放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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