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灵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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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可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有007指路，他也未必跑得出来。</p>“我没看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p>
“……”</p>
赛亚长吐一口气，仰了下头。</p>
虽然是早有预料的结果，可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他和科林是同期，一起考进监管局，一起进入军队，满打满算已经十二年了。</p>
“我……”赛亚握拳抵了下唇，“你吃点东西，饿了就再睡会儿，我先走了。”</p>
桑觉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远去，才从宽大的外套里伸出爪子，悄悄顺走旁边的三明治。</p>
吃完东西，桑觉感觉舒服了些。</p>
他试图跳下桌子，身上酸痛的厉害，和被人打过一顿似的，随便一动都扯得疼。</p>
好不容易穿上清爽干净的衣服，霍延己又走了进来。</p>
“别躲。”霍延己淡道，“我很快就走。”</p>
“接下来一直到天亮你都不用见到我，所以别乱跑，你的肌肉筋膜拉伤很严重，累了就睡会儿，等住宿安排下来，会有人带你去我房间。”</p>
桑觉终于说话了：“为什么我要和你住在一起？”</p>
“因为今晚干净无污染的住宿场合有限，都是两人一间。”霍延己语气淡淡，“你想和谁住？”</p>
科林。</p>
桑觉差点脱口而出了——如果科林还在，他就可以和科林住了。</p>
桑觉低下头。</p>
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很轻地揉了下，便吝啬地收了回去。</p>
霍延己就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轻的疑问：“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要用匕首对着我？”</p>
他脚步一顿：“只有霍延己是你的朋友。”</p>
他不仅是霍延己，还是人类联盟军队的中将，是要坚守人类最后底线的最高执行官——他肩上的责任高于一切。</p>
桑觉听到帘子外传来霍延己冰冷的命令：“清消开始。”</p>
“是！”</p>
帘子外的人类气息瞬间少了一半。</p>
桑觉很快明白什么是“清消”了——寂静的街道渐渐响起枪声，本已被暴雨冲散的血腥气再次升起。</p>
他想了想，问：“我是怎么变回人类的？”</p>
007回道：“您在石桥下昏迷过去，或许是嗅到霍中将的气息，您在他接近之前及时变回了人类的样子。”</p>
“我昏迷了吗？”</p>
007：“是的。”</p>
桑觉抬了抬酸痛的胳膊，不止是胳膊，全身上下，甚至是手指脚趾都透着酸涩——或许是因为绿色黏菌的基因序列与他本身差异太大，所以演变后付出的代价也更大。</p>
他问起最关心的问题：“飞行器怎么样了？”</p>
“行器的动力装置与推进结构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修复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已和飞行器主机取得了远程连接权限，就算您回到主城，飞行器也可以继续自我修缮。”</p>
那就好。</p>
博士还在母星等他回家。</p>
今晚的雨太大，乌云也很沉，一颗星星都看不到。</p>
桑觉拖着酸痛的身体坐在窗边看雨，身后传来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这是今晚第三个来问他科林行踪的人了，或许还会。</p>
知道桑觉醒了，风尘仆仆的卫蓝赶了回来：“你怎么样？”</p>
桑觉歪头：“我还好。”</p>
卫蓝很漂亮，比桑觉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像个精灵。</p>
但她的气场太锐利，掩去了五官的精致。</p>
卫蓝似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虚弱的样子，即便桑觉已经嗅到浓浓的疲惫气息，她依旧给人一种干练从容的感觉。</p>
桑觉说：“你需要休息。”</p>
卫蓝摇头：“我没事，坐会儿就好。”</p>
桑觉抱着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中间，疑问道：“你不想问我科林的情况吗？”</p>
“我不是你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如果你知道他的情况，赛亚早该告诉我了。”</p>
桑觉暗暗想，可你还是来了。</p>
为什么呢？</p>
卫蓝没有哭，眼眶也没有红，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她的心在下雨。</p>
桑觉听到了。</p>
他第一次有些明白，为什么人类都恐惧死亡。</p>
甚至有时候，人类恐惧他人的死亡，更胜于自己的死亡。</p>
……</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留在监管局的幸存者们慢慢起了抱怨：“都检查完了，怎么还不放我们走？”</p>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么站着要么坐地上，我这把老腰怎么受得了，诶。”</p>
“喂！还要在这鬼地方挤多久？”</p>
“你们收敛点吧，没听见外面的枪声吗？杀着人呢。”</p>
“诶……听说这次前来支援的是霍延己中将，还是监管者最高执行官呢，听说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大千，而且他对清消标准特别严格。”</p>
“今晚不知道要空多少间房子出来……”</p>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不远处的出口，那里的男人已经苦苦央求了一个小时：“我老婆还在外面！你们让我回家看一眼，我去找找她，我保证一找到就和她一起回来——”</p>
面无表情的监管者们像一尊尊机器：“清消期间禁止在外游荡，请你配合。”</p>
男人跪了下来，赤红着眼哀求：“算我求求你们了，拜托了，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我一定带着她回来！”</p>
监管者无动于衷，没有放行：“请你配合。”</p>
注意到这一幕的居民开始窃窃私语：“真狠心啊……轮到他们自己家人的时候还能这么冷静吗？”</p>
“他们没有心，你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p>
“怎么训练出来的啊……有些人都还有理智，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p>
嘈杂的抱怨止于监管者们突如其来的敬语：“长官！”</p>
霍延己来了。</p>
众人瞬间消声，远远就能看见霍延己风衣外套上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都是血。</p>
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常年驻扎七区的林书易司令。</p>
虽然年纪大了一轮，军衔也高一级，但林书易看起来并不古板严厉：“我怎么记得你从都是枪不离手的，今天怎么没见你的配枪？”</p>
霍延己淡道：“被人弄丢了。”</p>
桑觉连衣服都没带出下水道，自然也没能带出霍延己的枪。</p>
林书易诡异一顿：“那人还好吧？”</p>
挺好，就是他还没提枪的事，小东西已经委屈得不行了，仿佛再多说一句就要哭给他看。</p>
滴滴两声，霍延己的通讯器响了起来。</p>
他按下接听，那边传来希尔的声音：“你让我帮忙注意的老卡尔半小时前离世了。”</p>
霍延己脚步一顿：“离世？”</p>
比起离世，研究员更常用‘失序’来形容感染者的状态。</p>
“是的。”希尔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在没有失序，没有出现畸变特征，也没人击杀的情况下自然离世了。”</p>
“最奇怪的是，卡尔先生死之后的半小时里，尸体陆续长出了十来颗灵芝。”</p>
霍延己蓦然抬眸，想起不久前，桑觉和他说的那个梦。</p>
当时的桑觉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株灵芝，长在土里，怎么都动不了，你不仅没有认出我，还想把我摘回去煲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