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颗星星（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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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压低了声音，言谈间很有些谨慎，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是想让她拿主意。南祈一听就觉得不靠谱，就她那个读了大学出去却没找份正经工作，整日游手好闲的，却装得衣服衣冠楚楚的模样，哄骗家里的亲戚长辈把钱拿给他的大伯。
说大伯惹祸进局子她信，要说大伯认识了什么贵人，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但她没有急着反对，顺着南母的话头问道：“什么生意？”
“说是种花，很有前景，玫瑰花你知道吧，好多小姑娘都喜欢的，在花店里销量很高，到了大城市就更加不愁销量了，你大伯说要带着咱们承包土地种玫瑰，之后还要请工人修花圃，买设备，给玫瑰花创造最好的培育环境。我们种得还不是普通玫瑰，你大伯说了，要种就种最稀缺的，品种叫什么？啊对对，叫蓝色妖姬，很罕见的蓝色玫瑰，贵人说了，我们负责培育，他和贵人负责销售，销售渠道不用我和你爸操心，只需要等每个月的收益分红，年终分红就行，以后这就相当于咱们家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了，是一份别人想也想不来的保障。”南母大致复述了一遍她所知的合作项目。
南祈确定了，这果然是那个大伯能想出来的馊主意，只不过这次人学聪明了，知道扯着贵人的大旗，说服父母。
南母声音又低了几度：“小祈，这个生意你怎么看啊？贵人说得赚钱很轻松，稳赚不赔，周围没人做花的生意，我们还能占据先机优势。贵人的意思是让我和你爸拿出100万来投资参与项目，等玫瑰花种成之后，约摸着两三年时间能够回本，挣钱，皙皙成绩好，我们想着未来他要是想出国留学深造，我们到时也有能力给皙皙提供环境，这些年你放在爸爸妈妈这里保管的钱也能够翻倍，以备小祈将来不时之需。就是吧，我这心里有点没底。”
南祈听完最后一句，立刻不高兴地反驳：“那个钱是我给你们的，不是让你们保管的，你和爸爸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支配都可以。”
南母嗔道：“你说得轻巧，那么大一笔钱，哪能随便乱花呀。”
“反正钱给你们了就是给你们了。”
南祈略过这个话题，从最浅的层面给南母分析：“首先，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意是稳赚不赔的，只要创业就有风险，否则岂不是人人都是企业家了？能打包票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蠢就是坏，还一开始就让你们拿一百万，妈妈你觉得大伯和他认识的所谓贵人，应该是蠢还是坏呢？”
南母嗫嚅着，被点拨通透，发出了长长的气声，但怎么也无法亲口说出她下意识想到的那个字。
“你们从来没有种花，一开始便挑战稀缺品种，凭什么自信自己能够种出来，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让大伯谈到了分红，保障，再亲的兄弟，在利益面前都是先让自己富裕起来，然后露出一些小财，分给旁的兄弟，绝不可能如此无私。”
南祈这番话说得浅显又直击人心，把南母和倚靠在她身边探听电话内容的南父一举点醒，脾气直爽的南父忍不住火气快要开始咒骂。
南母也生气，但是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连忙向南祈求助，声音里本来还有写慌张，“可是我们一开始没想太深远，先投入了30万当做定金怎么办？”后面想到女儿的职业，顿时有了底气。
南祈：“？？？”
大伯是不是飘了，居然敢忽悠她爸妈的钱，怕不是想在她这里体验一下河边湿了鞋的滋味？
“妈妈，你把电话给大伯，我来和他讲。”
“好好好。”南母连说三声，很快把电话转交出去。
南祈没怎么费力地和对面交涉了一番，她算是南家很有话语权，几乎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大伯从前就有点怵她，贵人也只是个纸老虎，只能忽悠一些目光较为短浅的中老年人，当即就答应退还30万定金。
电话再次回到南母手里的时候，就听见母亲喜悦又自豪的感慨，“我闺女真厉害啊，他们已经把钱还给我们了，我亲眼看见了银行发过来的转账短信呢。”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和大伯有经济往来了，有去无回的。”
南母嗯嗯应和着，末了，小心翼翼地追问：“小祈，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啊？我们隔得远，你又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妈妈都不知道你在临溪过得怎么样，你有不开心的事的话，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啊，要不妈妈去临溪陪你住些天？正好酸野也不用寄快递了，你还需要老家的什么特产妈妈也一并带过去。”
“我没事，您……不用过来。”
“妈妈又想了一下，有小冉在你身边，我还挺放心的，小冉就是你的开心果，充电器嘛。”南母揶揄地打比喻，薄冉樱是唯一能够走进南祈精神世界的人。
……
结束这通电话，南祈感到异常疲惫。
虽然是在一起生活了数年的家人，可是她们之前一点也感受不到自然温馨的气息，言谈间总有尴尬浮现，她既渴望来自家人的关心，又害怕享受到家人的关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这隔阂也越来越深。
重重靠在椅子上，滚轮承受着自然的冲力带着她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从工作台滑到了采光极好的窗台。
今天阳光极好，是临溪十月份以来少有的艳阳天，耀眼得甚至有点刺目了。
南祈眼睛发涩，她按下窗台边的旋钮，唰地一下，办公室三面透明玻璃的百叶窗都合上了，室内温暖明亮的光线，陡然黯淡好几个度，南祈置身于这样昏暗朦胧的环境中，竟然有几分倦鸟回巢般的舒适。
她无声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其实她和南父南母也不是没有过温馨快乐的亲子时光，也曾享受过快乐的童年。
……
南祈在福利院长大，一直长到10岁，才被无法生育的南家夫妻给领养。
当时她在福利院其实处境很艰难，小时候性格偏内向，又有点孤僻，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灵动活泼，常常自己一个人玩着院长给她的六子棋，数独题。
她这副样子落在其他有领养心思的家长眼里，就是不合群，不亲人，养不熟的表现，所以即便她的容貌出色，在一众小朋友里面最为亮眼，也不是被人挑选的对象。
院里和她同龄的小孩一个接一个地被领养走，她仿佛被人遗忘，在福利院里野蛮生长到10岁。
寻常的一个下午，她被院长领着和所有小朋友集合，去见新的领养人。
她知道自己只是走个过场，依旧不慌不忙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没有表演才艺，也没有对着大人笑，礼貌问好。
惊喜降临得很突然。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感觉。
那对年轻恩爱打扮亲切的夫妻，忽然就指着她，问院长她多大了有没有被领养，还问她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的院长，心里应该也是一样被烟花砸中的心情吧。
后来的细节她记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很快被院长牵着手，领到这对夫妻面前，对她频频夸赞炫耀，说她聪明，说她漂亮，懂事，是她最喜欢的小孩，只是年纪有点大了，问她们是不是真心要领养。
年轻夫妻回答很坚定，说他们结婚很多年了，一直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们又都很喜欢小孩，就商量着领养一个合眼缘的，年纪大小无所谓，只要到了他们家他们就会把她当做亲生子一般疼爱。
后续，年轻夫妻果然没食言，南祈过上了想都不敢想，被泡在蜜罐里的生活。
她拥有了爸爸妈妈，也拥有了合法合规的身份姓名，爸爸妈妈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出门逛街，买玩具，买漂亮的衣服，带她去体验很多很多他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她还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粉红色的墙壁，被装饰的格外隆重的公主床，被各种洋娃娃围绕，虽然她不太喜欢，但是爸爸妈妈开心她就高兴。
一切美好得像是做梦，她每天都害怕这个梦会消失，等她醒来之后，她又会成为福利院里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孩。
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蹦蹦跳跳跑到爸爸妈妈面前问：“明天你们还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得到的回复总是爸爸妈妈温柔的抚摸，笑容亲切又温暖地告诉她：“当然啦，任何时候，我们都是小祈的爸爸妈妈呀。”
察觉到她仍然不安后，爸爸妈妈还会分别在她的额头，脸颊印下晚安吻。
得了晚安吻的她，心踏踏实实的，笑得像个小傻瓜，捂着脸跑回自己房间，香香甜甜地睡觉。
梦也是甜的。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美满的像是梦境里的生活在两年后走到了一个拐角。
爸爸妈妈牵着她，去医院做检查，她不知道妈妈做得是什么检查，站在一旁，听着爸爸妈妈和医生聊了很久很久。
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笑容亮得晃眼，他们很高兴地告诉她，夸奖她：“小祈真是咱们家的小福星呀，很快你就要有弟弟妹妹啦，姐姐以后要负责照顾弟弟妹妹哦！”
“小祈今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爸爸妈妈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