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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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国不禁赌。

    毕竟皇帝都玩得花,上行下效,如州官放火而百姓点灯,没人觉得不该。

    大大小小的赌坊内,花样玩法层出不穷。

    然而人的本性千篇一律。

    赢了,洋洋得意于鸿运当头,还想赢更多。输了,用风水轮流转说服自己,不服气地认定下把必能时来运转。

    千贯钱进,一文钱出,甚至被扒光衣物,赤条条丢出赌坊,皆成了最寻常的司空见惯。

    这是比秦楼楚馆更大的销金库,赚得盆满钵满难比登天,输得倾家荡产易如反掌。

    像一汪旋涡,引诱着赢家和输者不断入局。也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们的金银财宝。

    现钱没了,就抵押器物。

    器物没了,还能典当衣物。

    待□□地再拿不出身外之物,侍妾儿女未尝不能用来交易。如若真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还有孤家寡人一条贱命。

    豪赌不触律例,害命递财却违反王法。

    因此,真正玩得花闹得大的赌坊,其背后东家必定位高权重,能兜得住任何事儿。他们将赌坊造得隐蔽,为的是把杀人放火的勾当藏在地底下,纵使旁人心中有数,也如店伙计说的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瞧见。

    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还惹上一身腥。

    柳初新仗义出手,是江城雪没料到的。

    绕到车马行后院,长廊尽头有一处地面中空,内嵌着向下走的楼梯,通往逍遥阁。

    天光照不穿地窖,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当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消失。忽然之间,灯火通明,江城雪不禁合了合眼睛来适应光亮。

    再抬眸,只见堪比金銮大殿恢弘的厅堂顶部镶满了夜明珠,似银河千盏星,明媚如昼。

    这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每张桌都是一盘赌局,每场局周遭都围着数不清的赌徒或看客。

    而最显眼的,还要属大厅西南角那张牌桌。

    面上明摆着的筹码堆得有小山高,坐庄之人穿着琉璃色锦袍斜坐竹席上,衣襟松垮,身旁跪立着好几位僮仆,替他捏肩捶腿,为他添茶倒水,帮他通吃收钱,又伺候他服五石散。纨绔做派,一览无余。

    “那位就是逍遥阁的东家。”柳初新介绍,“荣国公唯一的嫡出儿子,金屿轩。”

    江城雪多看了两眼,眉间流露出一丝恍然:“难怪这么眼熟。”

    柳初新诧异:“公主认识他?”

    “不认识,但他身上那件锦缎,和你身上的,是同一批料子。”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纨绔,连品味都出奇相似。

    后半句话江城雪没有明说,但显然柳初新听懂了,当即跟炸了毛似的,瞪大眼睛反驳:“我跟他才不一样!”

    “他成天泡在逍遥阁里玩物丧志,我……”

    “你这么说,还真更像了。”江城雪双眸微抬,似笑非笑地接话。一个在赌坊里骄奢,另一个在青楼里淫`逸。

    柳初新被她堵得一噎,百口莫辩,瘪着嘴泄出几分自尊心受到伤害的郁闷模样。卯足了劲儿地想再说些什么替自己解释,他其实并非像传闻中的那么碌碌无为。

    然而两人干站良久,与场内赌客们的疯狂格格不入,到底惹来了一些探究的目光。

    不乏有好事者认出了柳初新,高着调子吹了声口哨:“哟,这不是柳三郎嘛!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说话的,正是在主桌和庄家对赌的人。此言一出,金屿轩缓缓睁开眼皮子,他嘴里还嚼着僮仆喂给他的时令樱桃,核籽随口一吐,轻挑目光从柳初新身上转移到江城雪身后的小姑娘脸上。

    明显的盎然趣味映在眼底,倨傲蔑笑:“看不出来吗?”

    “三郎这是和我看中同一件东西了。”

    赌桌旁的人顿时哄堂大笑,其中自诩是金屿轩朋友的纨绔纷纷顺照着他的心意奉承:“嗐,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事。不过一个侍婢而已,大不了让我们金郎君先用,再送去你的外宅,想来三郎也不会介意。”

    “瞧你这话说得,真真是大方。咱们金郎君靠实力赢下来的东西,却要凭白送给别人,这若换做我可不依。”

    金屿轩抬了抬手,众人立马闭上嘴听他发话:“都嚷嚷什么。”

    “既然在逍遥阁,就按阁里的规矩来。”他看着柳初新,幽幽坐直了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少女,“她,是她那个废物爹输了五千两之后,抵卖给我的。你如果想要……”

    僮仆从桌上拿起一枚铜制十八面骰,双手托着捧过头顶。金屿轩就着他的姿势,屈指一弹。

    骰子抛出一条弧线,落在赌桌上滚了两圈,最终定格停止。

    众人伸长脖子张望,朝上的是数字面,嵌刻写着:“拾陆”

    十八面骰当中最大的数字。

    霎时又惹起一阵毫不留情的笑声。金屿轩斜眼瞥过,单边嘴角一翘:“十六倍,乘上五千两,三郎你估摸着算一算。只要能赢了我,人随意你处置。”

    柳初新眉心蹙了蹙,眼神死死盯着那枚十八面骰,默然半晌,咬牙道:“玩就玩,还能怕了你不成……”

    他和金屿轩相对而坐,接过僮仆递来的五枚掷具。江城雪混在人群中,已然理清前因后果。

    虽然原书没有花费笔墨描写主角以外的其他人,但犹如一山不容二虎,建康城内最玩世不恭的两位公子哥儿互相看不顺眼。

    柳初新经年寻花问柳,混迹脂粉堆,白花花的银两流出去,一掷千金也不过买来卖笑之人一夜假笑。在金屿轩看来,见色起意的云翻雨覆还非得讲究个你情我愿,等同于脱了裤子装君子。

    而金屿轩终日呼卢喝雉,让赌徒拱手奉上赌钱,奉上未出阁的小姑娘抵债,堆金积玉和温香软玉两不误。柳初新觉得他无异于打着幌子草菅人命,强取豪夺,这就是穿着衣冠楚楚耍流氓。

    大哥笑二哥忒做作,二哥笑大哥没道德。再加上卫国公与荣国公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在朝堂上政见不和已久,势如水火。

    父子两辈的恩怨垒砌起来,柳初新和金屿轩之间的梁子,大了去了。

    江城雪看回对局,他们已经投了两轮樗蒲。而结果是:柳初新全输。

    又观望第三第四轮,柳初新开出的采数比金屿轩那边不知小了多少倍,输得惨不忍睹。

    到了第五轮,筹码翻上几番。他掌心捏出一把冷汗,金屿轩却像故意逗猴儿似的,唇角噙着一抹讥诮,餍足地吃着僮仆喂进嘴里的水果,迟迟不开庄。

    柳初新摸出五石散,混着凉茶吞了半瓶,眼睁睁看着金屿轩开出来的采数又比他大,扯了扯衣襟:“再来!”

    金屿轩手肘撑在赌桌上,摇摇头没去碰掷具,眉梢高挑:“你还有筹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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