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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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焉雪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路之鱼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半晌,直到赵言拽了拽她的衣摆,她才像是恍若回神般接过药材,结完账后慢慢悠悠地往外边走。
赵言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觑她一眼,叫她:“怎么了?”
路之鱼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赵言微愣,有一瞬间怔松。
他抬抬眼,“我听见他们唤你路师姐。”
“嗯。”路之鱼弯起眼睛低头看他,“我姓路,爹爹给我起的官名叫净浅,但我不喜欢人家这样叫我。我还有个小字,叫之鱼,路之鱼。”
这种时候介绍名字做什么?
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赵言又垂下眼,心里无端的有些烦躁,恍若记不清名字的孩童,踢了一脚石子,“哦。”
“嗯?”
路之鱼眨眨眼睛,“就这样吗?没别的了?”
小孩又踢了一脚石子,仿佛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你要我说什么?”
“我以为你会像我这样介绍自己。”路之鱼耸了耸肩。
赵言顿了顿,“赵言。”
半晌,他又补充道:“我已经说过了,你问过我。”
小孩的眸子黑润润的,宛如一颗黑葡萄盯着路之鱼看。路之鱼弯下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最开始见到赵言,他的眼神完全就像是个丧失神志的木偶,但现在,他的身上竟多了几分烟火气。
像是从死物转变成为了人。
“你……”她张了张嘴,嘴里的那几个字马上快要脱口而出时,前街却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赵言立马退后一步,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要过去看看吗?”
路之鱼叹口气,拎着药材摊了摊手,无奈道:“不去。”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最终两人还是过去了。
路之鱼挤进围观人群中,踮着脚尖眼巴巴瞧着前边发生的事,圆圈中央似乎是一个彪形大汉在与女子对峙。
而这名羞赧着脸连连道歉的女子则是之前在药堂门口遇到的人。
“我会赔你的!”
“赔?你拿什么赔?老子身上的这件衣裳就算是将你当了你都赔不起!”
路之鱼左瞧瞧右听听,总算是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的起因是姑娘从药堂出来,遇到了在街上游荡吵闹着要喝糖水的父亲,她的父亲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看着就像是个只有三岁心智的疯子。
之后她就去糖水铺为自己的父亲买了碗糖水,结果一转头就撞上了彪形大汉,糖水当即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这彪形大汉叫做袁峻,也是个外地人,在他骂骂咧咧的话语中,路之鱼依稀分辨出袁峻其实是与他们一同误入魔域,只不过他未曾找到合适的路,在赵家村外滞留了一日后,今日才误打误撞地进了村。
饿了一天的人,一进村就冲向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结果没走几步就被粉衣姑娘撞到,包子没了就算了,衣裳也弄脏了。
袁峻憋了一天的怒火像是骤然找到了爆发点,指着粉衣女子的鼻子骂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地方?老子自打进了这地方后就没一件事是顺利的……”
骂声越来越大,围观群众不断起哄,也没一个村民站出来替女子说话,纷纷观赏着她的容态,当作饭后笑话谈论。
路之鱼叹口气,心中无奈感更甚。
眼前仿佛突然出现了两个选项,一个是帮,一个是不帮。
按理来说,她也没义务帮那个姑娘,但是从道德方面来讲,不帮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路之鱼没怎么细想就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脚步正要上前时,瞳孔微微瑟缩。
“你要帮她?”
是心中那股多余的善良发作了吗?
身后的小孩突然出声,黑白分明的瞳孔天真地望着她,青涩稚嫩的脸上挂着无辜与好奇。
路之鱼斜了一眼赵言,沉吟片刻,道:“不帮。”
“不帮?”小孩乍一下拉长了语调,黑曜石般的眼珠骨碌碌转,水色潋滟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嗯?怎么回事?怎么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嗯。”路之鱼重重点了两下头。
道德去死吧。
这个村子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赵言突然沉默下来,须臾,撩起眼皮望向他,天真道:“为何呀?”
他似乎很想知道是因为什么,素来冷漠古板的眼神竟然有了几分波动,仰着头软绵绵地询问着她原因。
路之鱼想了想,拉着他的手腕挤出人群,到空白地后蹲下身子,平视他的眼睛。
“当一个自愿深陷囫囵的人,没有想爬出来的欲望,甘愿与黑暗沦为一体时,旁人是无法拯救他的。”
那个姑娘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弱者的地位上,只知道一味道歉,忍受大汉的指责,接受旁人的嘲笑。路之鱼不是没有注意到,糖水铺老板有站出来为姑娘说话,与大汉刚起了个头争吵几句,就被姑娘拉着劝退。
她的本意可能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必要因为她吵起来,但她却在拉住糖水铺老板后,转身又朝着大汉道歉,平静地接受他的刁难。
果不其然,老板见她这般后,也不说话了,反而回去继续做着自己的生意,当作无事发生。
身后的喧哗声依旧沸反盈天,围观群众换了一批又一批。
“不知道自救的话,就算是神明也无计可施。”路之鱼凝望着他说。
所以,就算她上前与不上前,结果都是一样。
赵言垂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他的眼中宛如平淡辽阔的海面,从眸底翻转出的猩红调剂着苍穹夜色的黑,共同构造出一副水润的瞳孔。
小孩的神色异常平静,乖乖巧巧地呆在路之鱼身边,听从她的教诲。
他的唇张开又闭合,在路之鱼起身之际,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么?”
是这样的吗?
路之鱼耳尖微动,只依稀听得小孩说了句话,但身侧太吵,她实在是听不清,方道:“什么?我方才没听清。”
赵言摇摇头,蓦然沉默。
见状,路之鱼也不追究,牵着他的小手往前走,“走了,我们还要回去熬药呢。”
赵言点头,乖乖跟上。
他觑了一眼两人手掌交汇处,心中有丝微妙。
他素来讨厌人的触碰,但方才那丝微妙感倒没有让他有收回手的冲动,只是自暴自弃地想着:算了,反正也牵了这么多回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况且,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这位公子,我已经向你赔过罪了,衣裳我也会想办法赔给你,请你不要再为难我的爹爹。至于您说的村子古怪一事,恕我不知,请你莫要再纠缠下去了。”
“是啊!”
“就算你心中有气,骂了这么一会儿也该消气了。衣裳人小巫也说了会想办法赔你,你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就是!”
路之鱼脚步一停,身子微微怔愣。
这小幅度的僵硬原本转瞬即逝,却仍被身边的人注意到了。
赵言抬头,无声地望着她。
路之鱼冲他笑笑,转身往回走。
“你要作何?”赵言心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来不及揣测就被他自己推翻。
——她说了不帮。
“我要帮。”
赵言瞳孔蓦然瞪大,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但稍作一瞬他立马调整好表情,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眼前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可太有趣了。
明明先一步说不的人是她,但出尔反尔的人又是她。
啧。
女人果真是善变。
赵言揣着手臂,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脸上是毫不遮掩得看好戏的意味。
他喜欢这种预料不透的事情,能极大调动他的兴趣。古板如死水微澜的日子终于有了波动,而带来这些变化的人就是那个少女。
他出神地盯着她,心情很好的想道:
等她死后,就把她带回去做个傀儡,放在水都中供人观赏吧。
权当是给予她这段日子为他带来乐趣的报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