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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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笔,长出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个幽幽的声音:“陈昭小姐,你工作期间公然躲懒,想好理由了吗?”陈昭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转身:“张姐,我差点被你吓死!”
“那可不怪我,人家薛太太都走了半天了,还不见你下来,我可不得上来看看么。”张姐说着,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谁知道进门就看到你埋头狂书,我这鞋跟儿的声音那么响,你也没有半点反应,现在倒来怪我吓唬你了。”
陈昭闻言有些心虚,胡乱扯了个谎:“刚刚和薛太太谈话,突然脑子里有了灵感,想出了一支新曲子,因为怕自己待会儿忘了,所以才赶快记下来。耽误了工作是我不对,要不张姐,您扣我一天薪水吧。”
张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情克扣你,有新曲子是好事儿,客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多,咱们可不就得推陈出新么。行了,现在写完了吗?”
陈昭乖巧点头,随后抄起桌上那叠外钞,规规矩矩的递给张姐。
张姐瞟了她一眼,从里面抽了一张:“一个包厢的费用是十块大洋,这一张就足够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陈昭心中暗喜,面上却扭捏道:“这,这不好吧。”
张姐不在意的挥挥手:“行了,跟我还装什么,史密斯不差这点钱。若不是因为你,薛太太也不会撂下这一叠钱,刚刚出门的时候跟我提起你呢,明摆着是贴补你的。”
陈昭这才彻底放心,麻溜的把钱塞进口袋里。
不是陈昭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薛太太给的太多了!
那一打钞票,都是十金盾的面额,而十块大洋,才能换一金盾。薛太太放在桌子上的,少说有二十张,算算都有两千块了,抵得上陈昭在西餐厅干两年了,让她很难不心动啊。
这一天的时间,陈昭都有些神思不属,若不是良好的职业素养支撑,几乎弹错了曲子。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陈昭拎起自己的东西,箭步狂奔回家,关上院门就开始列时间表。
等到陈安在外面拍门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表格神情凝重:还有三年,东洋人就会在兵指龙江,点燃战火。
不过短短八年的时间,整个夏国都陷入战火纷飞之中,此后又延续了十年之久。
大乱已经近在眼前了。
陈昭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表情变得自然,这才出去给陈安开门。
“姐,你在里头干嘛,我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应,差点想翻墙进去了。”
陈安脸上都是后怕,声音都有些发抖。
陈昭连忙说道:“我写新曲子呢,今天想了首新曲子,刚刚太入神了就没听到你的声音。不怕不怕,这附近安全着呢,左右的邻居都是热心人,现在天也还亮着,不会有危险的。”
陈安松了口气,但脸还是板着:“安全什么,昨天晚上在前街帮佣的那个姑娘,就是你说她长得好看的那个,一夜都没回家。今天早上家人去寻,尸体在护城河里捞出来了,说是,说是被欺负了。”
陈昭闻言愣住了,呆呆的看了他半天,才低声道:“那个叫小荷的姑娘?我记得她才十三……”
“她,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陈安却支支吾吾起来,半天才在陈昭清凌凌的眼神下,犹豫的说道:“本来是有个老娘的,可是见到尸体的时候,那老太太受不住,跳河也死了。”
“都死了?”
陈昭喃喃道,心中一片恍惚。
陈昭一直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很危险,但是她也都是从原主记忆中看到的,自从她接手之后,过的已经是顺风顺水了,所以下意识的便轻视了身边的危机。
直到此刻,她时常逗弄的小姑娘,无声无息的死去,才叫陈昭深刻的认识到,危险无处不在。今日是小荷,明日可能就是小兰小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随时都有人无故丧命。
如今还没有打起来,已经是这般生灵涂炭之景,若是真的起了战火,老百姓们,还有活路吗?
而她和陈安两个人,无权无势无钱,又真的能在这样风雨飘摇的乱世中,保全性命吗?
她茫然的扫视了一圈,又木愣愣的走到枣树下坐着,半天没有吭声。
陈安不放心的跟过来,蹲在她脚边小声喊道:“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陈昭轻声道:“我没事儿,就是有些事情没有想明白。小安,你去瞧瞧灶房里头还有没有菜,不够就去买点儿,今天的晚饭你来做。”
陈安虽然心中担忧,但听她这样说,也只得转身进了灶房。
看着篓子里的青菜,还有梁上吊着的咸鸭火腿,他扬声道:“姐,菜够的,我炖个鸭子好吧?”
陈昭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等到陈安埋头开始做饭的时候,她又恍恍惚惚的进了屋,把那张时间表上下左右,打量了又打量。
三年的时间,她必须要带着陈安,在南江市的租界区里,获得一方安身之地。
而最迟七年后,要么她和陈安二人远离故土,躲到大洋彼岸去,自顾自的过自己的太平日子。要么他们姐弟留下,和这个危难重重的国家,一起扛过生死危机,希冀那微弱的能见到黎明到来的可能。
陈昭难以抉择,她惜命,她怕疼更怕死。
从小到大,陈妈妈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昭昭小宝贝,要平安终老,最好一辈子都快快乐乐的。
可是,陈昭泪眼朦胧的想到,总是有人会牺牲的。
她从前的安稳太平日子,也是旁人负重前行换来的。
如今机缘巧合,来到了另外一个乱世中,她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安享太平,冷眼看旁人去抛头颅洒热血,自己脖子一缩当不知道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纵然活成了千年的王八,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午夜梦回之际,陈昭只怕自己要夜夜惊醒,从此再不能有片刻的宁静了。
可是陈昭也明白,她一人之力有限,即便真的热血上头去参军,也不过是白白丢掉一条性命,对于大局根本谈不上帮助。
陈昭把目光移到另外一张纸上,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原书中出现过的几次经济动荡,里头有夏国的,也有外国的。
陈昭指尖轻轻点了点,心中有了些思路。
她从前学的虽然是外语,可好歹在外贸公司干了七八年,经常跟着老板飞来飞去的开会谈生意,不至于对经济一无所知。而经济动荡的时候,是最适合下场抄底的,靠着现在她所知道的先机,只要操作得当,肯定能从中狠狠捞一笔。
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钱了,军队的装备,士兵的补给,每一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物资,而那些东西都得靠钱买过来。
夏国从前也是辉煌过的,如今却像是拔了牙的老虎,贫弱交加,被人肆意欺凌。相比于东洋国那装备精良,补给及时的军队来说,夏国的军队就像是一群被逼到绝路上的亡命之徒,凭着一腔孤勇之气,拿血肉去填补出来的队伍,不说什么精良的武器了,连基本的三餐饮食都无法供给。
后期男女主投身队伍之中,还带了许多的钱粮物资,可惜杯水车薪,并不能彻底改变什么。也是因为二人心中有大义,陈昭觉得两人小节或许有亏,家国天下却还分得清楚,才勉强把文看了下去。
陈昭无意识的敲击桌板,心中谋划着三年的时间,她到底从何处下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一笔钱财,到时候才好发挥用处。
“姐,吃饭了!”
陈安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这大嗓门一下子打断了陈昭的思路,她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还是起身去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况且陈昭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下水掺和一把,那一个健康的身体就是必不可少的,平日里更是要多加注意了。
陈安已经把饭盛好了,看着陈昭的脸色正常了许多,这才敢小心翼翼的问道:“姐,你刚刚那是怎么了,突然脸色变得好差。”
陈昭轻声道:“只是觉得小荷那丫头我经常见的,上次见面还说给她带店里的奶糖吃,可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这么机灵可爱的小孩子就没了,心里不舒服。”
“乱世人命如草芥,小安,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陈昭放下碗筷,正色道,“苏城偏安一隅,如今没有打仗,自然还能过几天太平日子,可是东洋人虎视眈眈,还有北边的罗沙国野心不死,这安稳估计也是不长久的。”
陈安听了这话,吓得嘴里的饭都忘了咽下去。
半晌才急声道:“那姐姐,咱们应该怎么办?我从前听我娘说过,打起仗来老百姓可惨了,我爷爷奶奶当年就是洋人打过来的时候,被炮火震死的!”
“要不然,要不然咱们跑吧!”
陈昭噗嗤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快坐下吃饭,这一时半会儿的,人家也打不进来啊。”
陈安闷闷的应了声,坐下开始扒饭。
但是他明显这顿饭吃的不开心,半只咸鸭,一碟青菜,两个人合力都没有吃完。陈昭倒是有些后悔了,不该在饭前和他说这个,要知道他是这样的反应,怎么也得等到吃完饭后,两人才好坐下来慢慢商量。
寂然饭毕,陈昭把碗筷收进灶房,来不及清洗,就叫着陈安进了客厅。
她给两人都倒了杯消食茶,才轻声道:“小安,你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了,我也不瞒着你。最迟年底,我是必定要离开苏城的,这里生活太安逸也太没有安全感了,我打定主意要去南江。”
陈安瞠目道:“南江?那里,那里不是更乱吗?我们五爷就是南江过来的,他说南江那地方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有钱人花天酒地,穷人却要敲骨卖髓,比苏城危险一百倍!”
陈昭有些意外,那位谢五爷居然是南江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跑到这偏居一隅的苏城来过日子。
不过那都不重要,她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了。
只专心对陈安解释道:“乱世之中,哪里会有不危险的地方,只是我有必须去南江的理由。我有件事情要做,只有在南江,那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性,虽然可能性也不高就是了。”
陈安闻言不吭声了,和陈昭相处了这好几个月,他也摸透了对方的性子。
平日里总是温温和和的,对于钱财东西看的都不重,对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也大方的过分,身边的邻居朋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可是一旦她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谁都无法打消她的念头,非得一口气走到头为止。
至于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说白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陈昭看着他,柔声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以提出来。你可以选择跟我一起去南江,也可以选择留在苏城。这两地之间有火车,半天就能到了,其实也是很方便的,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不着急。”
陈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确实一时间难以做出抉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