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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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的,没错!

    在谢折衣被天家册封之前,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谢家还有这么一个闺女,她的长姐,也就是如今的恭王妃谢锦云,那可比她有名气多了,人长得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舆论工作做得也好,老百姓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妥妥儿的业内名媛。

    那女主谢折衣呢?

    京中耳目众多消息灵通的达官显贵倒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但多数人也只是停留在听说的层面上,没见过,少数人恍惚中会有点印象,是不是那个但凡出席宴会就总是戴着幂篱的姑娘?

    这得丑成什么样儿啊,这么怕见人?

    于是,当今圣上要娶个丑妇为后的流言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礼部的圣旨也像长了脚,很快就送达谢府。

    谢衡刚送走传旨的官员,夫人向氏就迫不及待地自丈夫手中抢过明黄布帛,一目十行地扫完,眼中掠过不甘,强笑道:“我就说,别看折衣这孩子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其实有大福气哩!”

    “这是整个谢家的福气。”谢衡揭开茶碗盖,抿了一口,清癯的面上不显喜色。

    “是是是。”向氏绞了绞手中帕子,心说这福气既然横竖都是咱谢家的,怎么没落在我的锦云头上,反倒便宜了那丫头?

    谢衡瞥她一眼,似是看出她心中有怨,敲打道:“别以为入宫就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伴君如伴虎,一脚踏错万劫不复,以云儿娇纵跋扈的性子,皇后的宝座即使能坐得,也注定坐不长久,比起莫须有的虚名,恭王才是她的良配。”

    “我知道,老爷自是疼云儿的。”向氏取了一块糕点,殷勤地递到谢衡面前。

    谢衡不接,盯着茶碗里碧绿的茶水:“再者,那恭王岂是甘居人下之人?”

    向氏手一抖,一点杏仁糕的残渣掉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用过午食,谢衡被一众家仆簇拥着,前往澧泉寺进香。

    上山的路极窄,到后来不得不下轿步行,一行人爬到山顶时,早都累得头晕目眩,叫苦不迭。

    被长随服侍着饮了自带的茶水,歇了一阵,谢衡才亲自去拜谒住持老尼姑,表明来意。

    “这里早已没有戚氏长缨,只有我寺的延真大师。”老尼双手合十,“延真大师也早已不见外客,施主请回吧。”

    “老朽也不愿扰了延真大师多年清修,只是此番前来,事关小女折衣的婚事,兹事体大,还望住持师太通融一二。”谢衡也不摆官架子,谦恭求见。

    老尼姑见他言辞恳切,点点头,很久之后才转来。

    “延真大师毕竟尘缘未了,竟同意见施主一面。”

    谢衡素来平静的面上些微地动容,握紧了袖中卷轴,跟随住持进了寺庙后院。

    院里大银杏树下,背手立着一位缁衣光头的中年尼姑,岁月虽在她脸上稍染风霜,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明眸善睐,灼灼风华。

    恍惚间,谢衡忆起二十年前初见,刚及笄的戚长缨一身红装,笑得潇洒恣肆,活得随性洒脱。

    二十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君情与妾意,各自流东西。

    谢衡一时无言,踌躇良久,方掣出袖中圣旨:“今日是来告诉你一声,上头传下旨意,要接折衣入宫,册为皇后。”

    戚长缨的目光隔着两丈的距离直射而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何时行大典?”

    “司天监勘的日子是下月初十。”

    “你这次来便是要亲自带她回去?”

    谢衡点头:“算算日子,这次她在这儿也住得够久了。”

    “若是她不愿入宫呢?”

    “不会。”谢衡似乎胸有成竹,“折衣毕竟是谢家的女儿,这点道理应是懂的。”

    “谢家的女儿。”戚长缨古怪地扯了扯唇角,“莫忘了,她还有个姓戚的娘,戚氏有抄家灭族之罪,若被有心人捅出来,难保不迁延你个欺君罔上之罪。”

    “延真大师此言差矣。”谢衡敛下目光,“折衣的娘亲一直以来就是向氏。”

    一阵风吹来,扬起缁衣广袖,银杏树的阴影里,戚长缨默立许久,而后略微欠身,朝谢衡作了个俗家福礼,笑靥微展:“如此便好,如此,也省了我不少忧虑。兰均。”

    谢衡浑身一颤,哑声道:“你说。”

    “折衣是我俩唯一的女儿。”戚长缨罕见地放低了身段,软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苟活一世,别无所求,惟愿你能护她周全。”

    谢衡的喉咙里瞬间仿佛涌入黏厚的泥浆,半晌方讷讷允诺:“放心。”

    寂静的禅房,青灯古佛,黑幔沉沉。

    木鱼声戛然而止,戚长缨阖起的双目微睁,清雅的面上现出悲悯:“都收拾好了?”

    黑幔后悄无声息地转出一袭白衣,幂篱遮盖了他的脸庞,但遮不住他随着年龄增长愈发清雅低沉的嗓音——

    “你实在不必求他。”

    “我知道,求了也未必有用。”戚长缨从蒲团上起身,转身走来,替如今身量已远高过她的少年整理衣襟,目带慈怜,“可或许呢,虎毒还不食子,或许姓谢的还有一丝良心未泯。谁又算得准,这丝良心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救你一命?”

    幂篱下发出一声轻嗤:“有朝一日他若发现真相,恐怕只欲杀我而后快。”

    “那你就莫要教他发现。”戚长缨眼神转冷,“我们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切记小心行事。”

    长风轻啸着透过窗棱,掀起幂篱下的白纱一角,薄削的嘴唇被惨淡的天光照着,锋利而冷肃,几近透明。

    少年深深一揖:“折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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