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和质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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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压着沉云,深灰浅黑溶溶一片。莹润白皙的指节握住了茶盏,指尖慢条斯理地在杯沿摩挲。茶盏被猛地掷出,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囫囵地滚了几圈,茶水溅了一地。
钟荪苑内的宫人全都应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商洛然审视的目光从他们头顶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孤身站着的质子温雪镜身上。
“茶水很烫。”商洛然不紧不慢地开口,幽幽地望着温雪镜,“你想烫死朕吗?”
温雪镜本就看起来羸弱,现在脸色更加苍白,抿紧了唇,跪在地上一声也不吭。
其余宫人被吓得面色青白,胆小的更是身体都抖得厉害。他们都是晋国的人,三个月前,晋国向祁国开战。钟荪苑内的上上下下日夜都心惊胆战,唯恐祁国的皇帝拿他们开刀。
冷风穿堂而来,温雪镜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最终还是苍白着脸弯身掩唇咳了两声。温雪镜脸颊是虚弱的瓷白色,因为咳嗽而泛出红潮,微阖着的睫翼微颤,愈发给人一种苍白脆弱的感觉。
商洛然听见了自己身后的人倒吸了口气,他抓起桌上还幸存的细嘴茶壶,毫不犹豫地往身后掼去。
崔来喜“哎呦”一声,也跪在了地上,头紧贴着地面。
商洛然起了身,腰间的红络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微晃。那些宫人低着头,心中愈发忐忑。
商洛然手中的折扇“咔哒”一声合上,扇顶抵在了温雪镜下颌,微微向上抬。
商洛然细致地发现了温雪镜浑身一僵,明明是排斥抗拒的状态,可是温雪镜的脸露在他眼前时,却是眼睫轻轻颤动,乌黑的眼眸中有几分茫然。
漂亮、脆弱。
和梦中并无二致,一副病歪歪的惹人怜爱的药罐子模样。
我见犹怜。商洛然心道。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他变成了亡国之君。
商洛然将折扇收了回来,温雪镜也随之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祁晋交战,霍将军凯旋,你觉得朕给他什么赏赐比较好?”
商洛然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望着温雪镜,眉梢微挑,看起来倦懒又随意,仿佛是真的在询问温雪镜的意见。
温雪镜的目光慌乱又无措,像是受了惊的鹿,似乎是因为慌乱,他的呼吸也变得重了些,身体微微往后缩了缩。
过了许久,温雪镜头似乎更低了些,商洛然的耐心都要被他消磨尽了,才听见他答道:“不知道。”
“朕倒是有个好礼物。”商洛然半蹲下身,伸手扶住温雪镜的肩膀,掌心触感微凉,温雪镜身躯微紧。
商洛然扶着温雪镜站起来,温雪镜却没有抬头看他,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商洛然唇角翘起,问道:“朕为你和将军赐婚,如何?”
手心下的身体一僵,商洛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始终垂着头的温雪镜猛然抬起了头,乌发从他脸颊滑落,露出苍白的脸,一双眼亮得吓人。
四下也变得极静,落针可闻。
谁都知道,霍将军是最讨厌晋国人的。更何况温雪镜还是晋国的皇族。
商洛然这才发现温雪镜抬起头起来的时候好像比他高些。他心中暗暗比较了一下,按在温雪镜肩上的手愈发沉重。
温雪镜墨若鸦羽的长睫颤了下,他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商洛然凑近了,便看见温雪镜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一片血雾扑面而来。
商洛然还有些呆愣愣的,看见温雪镜的唇瓣红得透彻晶莹,似是会流动的血玉,他还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温热黏腻的感觉,眼睫上好像也垂着水珠。
商洛然伸手一摸。
指缝、掌心已经染上一片血红。
商洛然眨眨眼,怔愣着看手上的血,眼神有些恍惚,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也站不住。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崔来喜尖细的嗓音让商洛然清醒了几分,看着温雪镜苍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商洛然凭借最后的意识挣扎着嫌弃地偏开了头。
商洛然碰上一件怪事,半月以来,他每夜都会梦见晋国的质子——温雪镜。
昏暗的地牢中,执法之人毫不留情,一鞭一鞭的抽在温雪镜的身上。温雪镜的身体颤动得如一片寒风中的枯叶。
商洛然怕看见血自己会晕过去,连忙喝住:“别打了!这病秧子被打死了怎么办?”
鞭子仍划破冷沉的空气,声色猎猎。商洛然这才发现别人听不见自己,也看不见自己。温雪镜甚至连眼睫都没有抬过。
商洛然只能像个阿飘,上上下下转换着视角看温雪镜受刑。
他伸手想要去捂温雪镜的伤口,长鞭甩在温雪镜的身上,他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血渗出了囚服,温雪镜疼得苍白虚弱的脸上冷汗冒出,却始终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商洛然只觉得这一幕血腥残忍,不愿看下去,却没有办法从梦境中醒来。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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