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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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她背井离乡的七年便不是一场笑话。如此,足矣。
恐惧散去,悔恨稍减,她放松了身子和意识,由明光牵引缓缓睁开了眼,当是赴往生。
“姑娘,你终于醒了!”面前侍女惊喜出声。
萧无忧定定看她,拢在锦被中的手用力掐了把大腿。
这侍女,她第二回见了。
这屋中布置,稍远处半旧不新的紫檀木雕花双门立柜,往近处一案四几,靠窗坐榻边一副两尺高的五彩绣架,再剩床榻畔一张月牙凳,亦是萧无忧第二回见到。
“孤、我这厢睡多久了?”萧无忧平静地问。
“姑娘又昏睡了两昼夜。”侍女扶她起身,给她塞了个软枕靠着。
萧无忧掐腿的手,换到腰上掐,伸出来接过药盏,继续面不改色道,“去把窗户推开,我吹一会风。”
侍女顿了顿,过去打开一小半。
晌午阳光有些刺眼。
风吹来带着春日泥土的花香。
药入口是温苦的味道。
腿和腰都疼。
萧无忧将空盏搁置在一旁,确定自己没死。确切的说,是自己魂魄归来,借着另一个女子的躯体重生了。
两日前,她已经醒过一次,只是神思混乱,病体不支,才问了侍女两句话便又晕了过去。
所以先前那明暗混沌的地方,不是黄泉路,是一场旧梦而已。
她回忆两日前的话语,和素日来在耳畔回荡的断断续续的其他人的交谈,将当下情形理出个大概。
这处是辅国公府,她这具身子的主人是辅国公卢文松小女儿卢澜,卢七姑娘的。
这是个熟悉之处。
长安城的卢氏辅国公府,是萧氏宗亲中一个极特殊的存在。
百年前,昭武女帝南征北战,除了原本祖上培养的亲兵,武将中的后起之秀十中八九都来自皇夫卢毓林的母家。
卢氏满门忠烈,在女帝征伐的数十年间,卢氏子弟抛头颅洒热血,马革裹尸埋骨他乡。更有昭武二十年的一场战争中,卢氏嫡系身先士卒全部献身沙场。
女帝心中感愧,为保卢氏一脉的延续,遂将尚在襁褓中的一对龙凤胎皆随皇夫卢姓,分封辅国公主,定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只是定国公年少早夭,剩得辅国公主。
辅国公主育有两子,长子卢煜,次子卢焕。
卢煜为情所困,同一外邦女子私奔,姑且不提。
故而眼下承爵的是次子卢焕,卢焕生独子,便是这一代辅国公卢文松。
卢文松是个淡泊性子,志不在仕途,在诗词歌赋。
如此妻妾多了些,子嗣便也繁盛。
有三子四女。
老国公爷对他很满意,卢氏一脉本就凋零,这般开支散叶再好不过。且孙子辈甚有出息。
而对这卢澜卢七姑娘,萧无忧印象亦深。
她十二岁生辰时,国公夫人带她们姊妹入宫赴宴,母后说卢七眉眼同她相似。
感叹道,“见之可亲。”
萧无忧是个活泼性子,见母后喜爱卢七,便隔三差五派人接她入宫。
只是卢七怯懦乖顺,又实在太小,两人差了七八岁,没能玩到一处。入了宫多来也是伴着皇后。
如此,召了几回后,便也不再传召。
萧无忧感受着卢七逐渐散去的记忆,软糯可人的一个姑娘,不知怎么就惹上了郑氏女。
二月二,春寒料峭的日子,被推入将将化冰的湖中,丢了一条命。
“姑娘可要再躺躺?”侍女琳琅阖了窗,过来给她掖了掖被子,“左右夫人和姨娘去大慈恩寺上香了,国公爷和世子今个都在府衙上值……”
“七姑娘可醒了?圣驾临府来探视姑娘!”外头护卫递话进来,乳母常姑姑疾步来问。
一句话打断琳琅的话语,也截断萧无忧对卢七的感知。
是父皇!
萧无忧忍住心中欢喜,只掀被起身吩咐道,“赶紧给我更衣!”
“堂堂天子,来看我作甚?”宽衣的时辰里,萧无忧有些回过神,她如今是卢家女,一个小小女子,怎劳天子探视?
“自姑娘落水,陛下将你抱回,便一直关心着,每日都打发太医来。”琳琅回道,“可能是昨个太医回了陛下,您有转醒的迹象,陛下方来的。”
萧无忧抬手摸了摸自己面庞,卢七和她有几分相似,大抵是父皇借之排遣哀思。
“那如今是贞德三年,好好的,陛下怎改了年号?”
这话落下,琳琅理衣襟的手猛地一僵,只垂着眼睑道,“新帝上位,自然改年号,姑娘连这都忘了。”
新帝?
萧无忧心口皱缩,须臾也释然了。父皇已过花甲,重病缠绵多年,这般去了也算解脱。
“我睡糊涂了。”萧无忧穿好衣衫至妆台前坐下,忍不住掩口咳了两声,“太子仁善,如今继位,定是个英明的君主。”
“啪!”琳琅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脸煞白,手一抖玉梳跌在地上。
“怎么了?”萧无忧被扯到发丝,台镜开了一半又合上,不禁侧首问道。
“姑娘哎,可不敢浑说……”常姑姑亦是一脸惊色,上来摸着她额头,“这是真烧糊涂了?”
萧无忧才要拂开她的手,再欲问话,只听得一声“陛下驾到——”
顿时,屋内外所有人俯身跪拜。
唯萧无忧思亲心切,只本能地站起身,提袍出去。
却在踏出门槛的第一步,顿住了步伐。
迎面而来的——
玄金冕服,金玉带,双龙纽交冠,是九五之尊。
但那眉眼深邃,笑不盈眸的人,不是她温润如水的皇兄。
“他是新帝?”萧无忧气血翻涌。
“姑娘快跪下!”追来的琳琅用力扯着她袖角,暗示她行礼。
“他是大邺朝的新帝?”萧无忧兀自喃喃,声若游丝。
“姑娘,如今是大宁国了。”琳琅一咬牙将她按下身,带着哭腔悄声道,“萧邺王朝三年前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