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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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上旬,郑昭仪回母家的第六日,胞妹不治而亡。

    三朝发丧,鼓瑟哀乐,传了半条朱雀长街。

    宣平侯府同公主府都在兴道坊。

    丧仪队伍从公主府门前过,哀乐声陡然升高,队伍慢下步伐,原本一盏茶的功夫直番了一倍时辰,方哀哀戚戚走过。

    尤其是给胞妹扶棺的郑昭仪,更是一直盯着“永安公主府”五个大字,直到队伍拐道,方收回了目光。

    “你去把本宫的话再叮嘱一遍给侯爷,告诉他切莫再起动长公主的念头。”郑昭仪想起数日前的事,心下难安,只悄声对贴身侍卫言语。

    “姑娘,不若趁着现在声小,去榻上躺躺,一会子回来还得奏呢。”琳琅瞧着萧无忧面上掌印消肿些,又扫过滴漏,距离用过午膳已有一个时辰,遂吩咐侍女将梨汤捧来。

    四月里,正是柳絮漫天飞的时候。

    往昔每年的三四五这三个月,卢七都是避在府中,躲避花粉飞絮,一日两次用梨汤清肺,如今亦是如此。

    萧无忧捧着梨汤,一时也没应声。

    琳琅又拿了个拨了壳的鸡蛋给她面上继续揉着,小声道,“那姑娘可要抄会心经?”

    萧无忧握着汤匙,愣愣搅拌汤水。

    “姑娘可是在为郑四姑娘伤感?”琳琅有些心焦,只示意常姑姑将书籍笔墨寻出,安抚道,“原也怨不得姑娘,她自个身子经不起罢了。您别将公爷的话放心上,郁结肺腑反伤了身子,别引出哮症……”

    琳琅说不下去了,一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安慰。

    半个时辰前,卢文松来了公主府。

    卢文松前些日子回了范阳祖宅祭祖,昨晚才回的长安,知晓郑家女亡故的消息。今个散朝后径直来了公主府,对这个幺女一顿斥责。

    先是说郑家如今子嗣单薄,这代嫡系只二女一子,一子早夭,长女已入天家,唯剩幼女,却又送了性命。

    道是全因卢七气盛,不顾祖宗规矩,一意孤行,不念世家情分,胸襟狭隘;又道梅氏宠女过度,如今初获天恩,便生出如此骄纵狂妄的性子,视人命如草芥……因幼女默声不语,便更加激恼他,如此刺激下,直扇了她一巴掌。

    眼下萧无忧脸上还残留着五个红肿的指印。

    萧无忧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看他的眸光几经变幻。

    卢文松到底头一回动手,还是面对着素日里最听话柔顺的小女儿,不由愣了片刻。方抵着后槽牙道,“休以为得了个公主封号,便是天家人了!除非当真入了皇家族谱,否则无论何时,目无宗族家规的东西,为父都能打得……

    如此,拂袖含怒而去。

    萧无忧便在临窗榻上一直无声坐到现在。

    “姑娘——”琳琅端过梨汤,小心翼翼喂她。

    汤匙到了唇边,萧无忧才反应过来,只重新接过,垂眸饮汤时方见到案上的纸笔经书,不由冲侍女嗔笑。

    “既怨不得我,我抄它作甚!”萧无忧用汤毕,揉了揉疼痛稍减的面庞。

    若是此刻坐在这的是神魂俱在的卢七,郑四姑娘大抵也不会埋骨黄土。

    卢七会乖顺听从父母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闷声咽下委屈。

    这、涉及生死的委屈。

    只是如今魂魄换成了萧无忧,她自没有这样的胸怀。

    半晌失神,原也不是为了纠结此事。

    而是卢文松最初论及郑氏宣平侯府的话,让她想的多了些。

    郑宥献子嗣单薄,如今嫡系一脉断绝。

    加之不久前她自个的推论,郑氏在君前已经无甚价值。

    如此两厢结合,当是逼狗入穷巷,怕会咬人。

    纵她如今镀了层长公主的金身,怕眼下也已经入了险地。

    毕竟她历过类似的事。

    当年在突厥时,挑拨老可汗墨勒的两个儿子内斗,之后将锅扔给他的庶母左阏氏,致使左阏氏三族被夷。

    后来宗室子蓝祁上位,俟利发曾言,若非当年墨勒可汗膝下嫡系儿孙灭绝,他无论如何不会动左阏氏。

    毕竟左阏氏余威尚在,母家亦有雄厚的兵甲。

    实乃断人子嗣,将老可汗逼急了。

    萧无忧眺望窗外朗朗白日,虽说她惩治郑盈素时未曾手软,但不得不承认心中总觉她不至于这般溺亡,还有便是郑宥献儿子早夭亦不是她所知晓的。

    如今若是郑宥献真有杀心,她防不胜防,唯有破之乃是上策。

    萧无忧素指扣着桌案,开口道,“琳琅,你和常姑姑带着丫头们都下去吧,我一人躺一躺。”

    “那奴婢在外头守着您,这四月天您睡着了偶有咳嗽。”

    萧无忧摇头,“你同常姑姑去后头西厢房给我备药浴,仔细些,我醒来泡汤解乏。”

    “还有!”萧无忧拦下琳琅,“去把侍卫首领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侍卫首领来得很快,萧无忧吩咐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繁琐些。

    让他们去府门口清道。

    一来素皤播散门前,她忌讳。

    二来丧仪队伍免不了还要从她门前过,且行与方便。

    首领道,“如此内院卫兵尚且留着,外院的去打扫即可。”

    “都去!”萧无忧蹙眉道,“早完成,孤早些心眼俱净。”

    午后阳光热烈,微风轻摆。

    转眼,内院只剩了萧无忧一人,静得可以听清风吹花瓣的摩挲声。

    萧无忧立在院中,看周遭地形。

    院门在南,其余三边皆是矮墙,东西两边是弄堂,北边是个空院,有一扇隐门,出门不足一里是朱雀街后街,再往后便是平康坊。

    时下女子好胡风,多作男装打扮,卢七自有不少成套的胡服。

    萧无忧换下一套,脚上踏着大一码的双弯头靴,戴帽遮纱提气往东边墙跃去,四下观过墙外无人。遂翻墙掉头,控着力道往院中梧桐树上射出一柄弯刀。

    只是刀并不曾盯着树干上,只沿着树干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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