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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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就是乐郡了,南王的地盘。天气越来越热,已经晌午,闷热的马车在树林深处停下来,一群面黄肌瘦的妙龄少女陆续从马车上下来,穿着朴素的粗衣,简单地绾着头发,都是穷苦人家的姑娘。
天地不仁,三年未在河北降下一滴甘雨,严重的旱情使得百姓颗粒无收,食儿卖女成了饥荒年代最司空见惯的生存方式。
马车上下来的这群姑娘就是被爹娘贱卖给贩子,拉去江都变卖的。
江都,天府之国,因远离中原,没有受灾荒的影响,百姓生活富足,仓有余粮,没有河北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凄凉景象。
树林茂密,郁郁葱葱的枝叶遮挡酷烈炽热的天光,没有一丝风。
小凤小心翼翼地搀着云朵儿从马车上下来,靠坐在一棵大树上。
只这几步路的工夫,已让孱弱的少女觉得吃力,小凤听到云朵儿微微变急的喘促声,担忧地瞥了她一眼。
病弱的少女双眸轻阖,白皙的皮肤带着难掩的病色,两颧泛红,像经了水的胭脂,既漂亮,又透着不正常的颜色。
小凤暗暗叹气,将云朵儿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避免碰到她脸上的伤。
没有人知道这姑娘一脸的伤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父母何人,她和同行的一众姑娘不大一样,不是爹娘卖给贩子,是贩子在路上捡来的。
没有名字。
那日贩子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丢给小凤,交代小凤照顾,小凤只觉得那天的云特别白,特别柔软,特别漂亮,一团一团的,像一堆堆的白米饭,既美味又可口。
小凤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三年干旱,她没吃过一顿饱饭,能活下来已属不易,看见云朵儿就想起那天的云,得知云朵儿没有名字,就叫她云朵。
因她的河北口音带着严重的儿话音,喊云朵的时候听着像“云朵儿”,且她们同行的一群人都是河北人,都有口音,也就“云朵儿”、“云朵儿”地叫起来。
云朵儿从被贩子捡到后就一直病歪歪的,贩子舍不得给她找大夫抓药,只用一口饭将她吊着,任其自生自灭。她脸上的伤并不严重,若早些医治肯定早就好了,只因贩子舍不得花钱,现在已经留疤破相了。
天灾年代,最贱的就是人命。三年饥荒,小凤总觉得自己会死,可她不仅没有死,还离开地狱般的河北,好好地活下来。贩子每日不过给云朵儿一口饭吃、一口水喝,竟也让这个看起来无比娇贵、无比脆弱的少女吊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
生命就是这么神奇,娇贵时若花,卑贱时似草,野蛮生长。
粗瓷的大碗碗沿缺了一个口子,碗身上一道清晰的、深刻的裂纹,像曾经受过的伤,总会在人身上或心上留下痕迹。
小凤拿着瓷碗去溪边取了一碗水,天气炎热,人最离不开的就是水,小凤对这个深有体会。
谁能想到这么稀松平常的水可以决定那么多人的生死呢?但凡多点水,她的家乡也不会沦为人间地狱。
少女唇色虽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唇形的优美。
小凤将端来的水送到云朵儿的嘴边,少女干燥的唇被水滋润,鲜艳起来,五官标致讨喜,小凤遗憾地想如果云朵儿脸上没有伤,一定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到了乐郡就离江都不远了,乐郡纵不及江都的繁华兴盛,也是南王治下一个非常富庶的地方。
晚上住宿,几个贩子破天荒地没有在城外随便找一处破庙安顿,直接进了城,歇在一家十分便宜的客栈里。
简单地吃了一点晚饭,一群十多岁的懵懂小姑娘就被贩子赶至客栈空阔的后院里。
为首的贩子是个正值盛年的壮汉,三十五六年纪,人高马大,面相很凶。不怎么喜欢讲话,只用他那铜铃般的利眼瞪人一眼,就让人觉得害怕。打人很疼,小凤被他打过一巴掌,疼了好些天。
后院的小客房里点着一盏簇亮的大油灯,为首的贩子圆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利眼十分威严地高坐在堂上。
他的几个兄弟则站在院子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像一只只的大狼狗,强迫一群柔弱的小姑娘排成整齐的队伍,依次进去那间亮着灯的小客房里。
小客房里一个十分矮小、猥琐的中年男人,提着一盏大白灯笼,往进去的姑娘脸上一照,待贩子头子看清了,扔下一块巴掌大的竹牌,就让小姑娘领着牌子出去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意思。
云朵儿还病着,离不开小凤,二人相携着一起进去。矮个男人还没来得及拿灯笼往小凤和云朵儿的脸上照,贩子头子一看见病歪歪的云朵儿,立即扔下两块手掌大的竹牌子。
小凤不解其中的意思,也不敢问,只拿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往贩子头子的后面瞟了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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