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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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居士曾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么在寒冷的仲冬时节,当似玉的雪花落满都城时,正宜一二好友,围炉清谈,煮酒赏雪。
会仙酒楼今冬新酿的米酒,里头掺了菊花,用烧旺的红泥小火炉温热,再从纤细的壶口斟入泛青的酒盏中,清澈透明,酒香醇厚。
青岑捧起盏子微微抿了口,带着点辛辣的酒水淌过喉咙,激起一层战栗后,舌尖开始慢慢泛甜,她砸了咂嘴,偏头去看窗外落得正欢的雪,凛冽的寒风从汴河上吹来,寒风裹夹着凉雪一齐卷入室内,被暖洪化成一股细流。
温酒暖身,三两口下肚,青岑的面颊上开始显出红晕,眼见外面的风急吼吼的刮,就道:“今年冬天好像要格外冷些,我早起听府里的女使讲,说今年石炭的价钱要往年的双倍。”
坐她对面的元月听了蹙眉埋怨道:“今年的气候可真古怪,夏天险些将人热死,冬天又冷的没边儿,”说着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红织金团绣牡丹的棉袄。
青岑认同的点点头,将酒盏搁到一边儿,伸手往火炉旁取暖,说道:“也不知是否是天气过于寒冷的缘故,我父亲竟也染了风寒,他以前可是从来不生病的,”她母亲私下常说,你父亲壮的跟头牛一样,嗯……眼下牛生病了,牛媳妇整天牵肠挂肚。
元月正从小桌上的碟子里摸出一块玉板鲊塞进嘴里,闻言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是了,想是天愈发冷了,听我父王说,官家身上也总不见好。”
青岑听后有些小小地讶异,不过很快就道:“官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元月也这样说,不过既提起官家,免不了就要说一声太子,元月来了探讨的兴致,低声问青岑:“你觉得官家会立谁做太子?”
自从先太子病逝后,储君之位便就一直空着,近两年随着官家身体每况愈下,朝堂上立储之争愈发激烈。
青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元月是郡主,官家的亲侄女,论起和大内的亲密是头一份儿,她想了想道:“左不过是从四皇子和七皇子两位中间挑吧。”
官家膝下孩儿众多,诸位皇子中,论身份尊贵,论才干人心,也就这二位可以一较高下,时常被人挂在嘴边儿提起。
青岑没有探究朝政的兴趣,元月说什么,她就只管好好听着,时不时应两声儿,待元月过足了话瘾,便再行聊旁的闺阁趣事,几番话说下来,天色就不早了,便各自家去。
酒楼门前的彩饰在冰天雪地里随风摇曳,元月趴在马车窗口,嘴里呼出一阵白气:“过些日子再一起出来吃酒啊。”
青岑笑着说好啊,等小厮架着车迎上来,赶忙跺着脚踏上去。
马车内又是一番温暖天地,从这里回府很要一段路,青岑无事可做,靠在一只五彩流苏大软枕上,摩挲着手里的花鸟兽纹手炉,琢磨起元月方才说过的话来,想着,其实不论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做官家都不打紧,父亲一直明哲保身,从来不参与党派之争,料想他朝皇位换了人坐也……
冷不防马车颠簸了一下,青岑身子一歪,被打断了思绪,一旁坐着的女使绿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见无大碍,然后才掀了帘子蹙眉问:“怎么回事儿?”
车夫忙告罪说:“小娘子莫怪,我这就去瞧瞧”,说罢跳下马车去查看,过了片刻才回禀说:“原是车轮子坏了,不过不碍事,请小娘子稍等等,一会儿功夫便能修理好。”
别看正下着雪,冷飕飕的天气,街上行人依旧不少,时有马匹车辆往来,青岑嘱咐说:“尽量赶快一点,不好挡了别人的道。”
哪知她刚说完不久,对向道上就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由快转慢,然后滴滴哒哒地停在了马车前。
“前方是何人?”
是道年轻郎君的声音。
马车内正捧着手炉安坐的青岑听到后,眼皮跳了跳,窒了片刻才掀起帘子,冲骑在马背上的锦衣男子浅浅笑了笑,道了声:“殿下金安。”
少女唇角的笑意浅如薄雾,冰天雪地里的玉肤花颜,被风吹出一抹惊心动魄的意味来。
马背上的人瞧见青岑,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冷若冰霜的面容倏地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好像深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汴河水被渔夫硬生生凿出一道四分五裂的冰缝来。
男子望住她,然后有些拉长了调子“哦”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原来是郑娘子啊,怎的将马车停在路中间?”
青岑好言解释道:“车轮坏了,还请殿下见谅。”
“好端端的,怎么说坏就坏了?”
有些人讲话就是让人讨厌,稀松平常的字眼从他嘴里吐出来,莫名变得阴阳怪气,听得人不舒坦,青岑抿了抿唇,还没接话,就听他又怪气道:“雪天路滑,郑娘子可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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