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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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与我说,他有请辞之意,就以你重病在身,要去江南休养为由。皙仪,玄英持重一生,惟一出格了这一次,怎么你却想放手了?”

    温容倚耐心劝着她,韩皙仪听见他说的话,愕然怔在原地。

    令婉垂眸沉默,心头微酸。韩寂榜眼出身、一朝栋梁,皙仪才情卓绝、有大家之风,若能隐于世外,本该是神仙眷侣。

    但世间阴差阳错太多,谁都避不过。

    “不是的。”韩皙仪忽然开口,神色坚毅、语声决绝。

    “我与韩玄英走到今日,千难万险。二公子与少夫人不曾经历,未必能感同身受。不止他有他的抱负,我亦有我的坚持。

    “他身在庙堂,所求是万民太平。我虽名义上是徒,却行幕僚之事、官员之责,从来也没委屈了我念过的书、学过的道理。他如果辞了这个官,便是扔了我与他两个人的理想。”

    令婉心神狠狠一震,凝视着身边清瘦的女郎,她目光灼灼、满身锋芒,若天下待女子好一些,她本该是一世辅臣,或许万古流芳。

    温容倚正要开口,令婉却抬手止住了他。

    她也不知心头这团火从哪里来,只是忽然四肢百骸都生了热意,仿佛敦促着她,一路向前奔腾,哪怕前路是千年的旧俗、万人的阻碍。

    韩皙仪又道:“深宫朝堂,内外相应,今日蛰伏,是为了来日‘云开月明’。等到那时,韩玄英、你、我还有少夫人,都会活得更好。”

    令婉默然几息,温容倚也没有再说话。

    “皙仪此言,我……惟余敬意。”令婉缓缓道,“但是深宫之中,机会虽多,风险也大。若一朝不慎,折损了你,我会很可惜,替庙堂、替万民可惜。”

    “江湖之远,亦有青天。”温容倚补了她的后半句,虽在对韩皙仪说话,目光却只看向令婉。

    令婉望着韩皙仪,“‘退’与‘进’之间,未必没有第三条路。”

    夫妇二人将韩皙仪送出去时,已经是日当正午。出乎意料地,本该在御史台的韩寂却候在温府门口。

    他是专程来接韩皙仪的,看模样,是早猜到她会来温府。

    “今日劳烦二位招待我家皙仪。”韩寂温文道谢。

    令婉将皙仪推到韩寂身边,眉眼弯弯与她告别,“我要多谢你。”

    皙仪心下了然,“不过一些违逆世道的小想法而已,清灵客气什么。”

    令婉笑回:“谢你点醒我。”

    她与温容倚并肩,目送韩寂与皙仪离去。

    等到那二人转过巷口,令婉便兀自转身,这次温容倚没给她提前脱逃的机会,一把牢牢拽着她手腕。

    “温隐秀!”

    温容倚对她的火气恍然不觉,生生拉着她,一路将人关进了清规馆。

    馆门甫一关上,温容倚便松开她手,令婉彼时正挣扎着,一下失了平衡,靠着墙才堪堪站稳。

    “你不止在怨我。”温容倚立在她对面,冷静又从容,一根长针挑开令婉心中阴云,“还在怨你自己。”

    令婉肩膀吃痛,只觉得烦死他了,理也不理,径自坐到榻上。

    过了一会儿,温容倚跟了进来,却“啪”一下,被迎面飞来的玉枕砸中肩头。

    他沉默地拾起玉枕,转头看过去,令婉气得眼眶发红,浑身都微微颤着,一呼一吸间胸脯起伏,说话语声哽咽着:

    “温隐秀,你要是觉得我们俩还有转圜余地,现在就出去。”

    温容倚站在原地,似丝毫未被影响,将玉枕搁到一边,仍低声缱绻唤她,清灵。

    令婉已经放下两边床帏,纤弱身影掩在纱帘之后。

    她这两日,从刘胭处得知逾明的死因有疑,为了皙仪奔波宫内与温府,又遇见赵措,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哄一个温容倚。

    第一声低泣传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双手捂住脸颊,几乎听不到哭声,眼泪却溢满指缝。

    原来与心仪的人做夫妻,也没有那么快乐。

    纱帘被拉起、又放下,日光只落进来一瞬。温容倚携着帘外的日色,暖融融地抱住她。

    “松手。”

    温容倚又不听她的话,手攀上她一边肩膀,灵巧卸下一层层繁复锦衣。

    隔着薄薄里衣,肌肤上青紫痕迹已很明显,落入温容倚眼里,他一瞬愣怔,定在原地。

    令婉趁着此刻,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来不及理好衣裳,随手拿了件狐裘就要跑出去。

    “清灵等等!”温容倚抬步赶上,正要开口说话,肩膀却忽然传来一阵闷痛——是方才令婉砸的。

    令婉没有转身,将狐裘裹在身上,朝外面高声吩咐,“云旗,备车!”

    说罢,背对他,冷冷道:“温隐秀,我说过很多回,让你松手,你没有一次听我的话。”

    “抱歉,清灵。我想与你好好过的,只是我做错了,你先别走,容我……清灵!”

    温容倚竭力忍痛的声音传来,令婉不是听不出,但她一刻也没有犹疑,转瞬便不见人影。

    -

    “姑娘……咱们回宫吗?”云旗惶惶问。

    令婉神色冰冷,“不回,照我说的走。”

    马车由她的侍卫亲自赶着,一路从温府走小道,驶入许国公裴府大门。片刻后,后门一辆朴素不起眼的马车缓缓起行,向前拐了好几回,转入一条不起眼的破旧巷子。

    “停车。”

    素手一掀帘,裹着狐裘的女子轻盈跳下马车,叩响了巷子尽头的破落宅门。

    良久,才有人来开门,他左脸颊一道长疤,头发干枯得像堆杂草,但整个人衣裳还是洁净的。

    “封指挥使,久违了。”

    对面男子愕然,“少夫人?”下意识出口,他方意识到不对,匆忙又道:“温……二夫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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