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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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淡一笑,还带了一丝无奈。温齐光离开之前,出人意料地,令婉叫住了他,“公公请留步。”
她端端坐着,平和发问,似乎只是一件不重要的小事,“隐秀身上的陈年旧伤,您可曾见过哪怕一道?”
温齐光愣在原地,温容倚亦是一怔。
令婉没等到回复,只低头一笑,多少轻蔑意味,“您可以为了大公子言辞凿凿地来向我讨公道,怎么连隐秀受过什么伤都不知道呢?”
终于结束一场闹剧,温容攸也被侍从生拉硬拽着带回去。厅堂又恢复寂静肃穆,令婉盯了温容倚一会儿,她大概和皙仪待得久了,也染上了皙仪身上的锋芒,看得他后背忍不住发凉,正要去牵她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避过。
女郎兀自转身,往玄度斋去,温容倚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声音软和着叫她,“清灵……”
清灵倒是回头看他了,面色冷冷的,嗔怪一眼,应是没真动怒,却依旧避过了温容倚的手,点着他额头没好气道:“牵什么牵,回去了我有的是话问你。”
刚一进门,云旗和子澄纷纷缩着脑袋往后退,云旗向着令婉,看热闹不嫌事大,投给温容倚一个同情眼神。
“过来。”
令婉说话算话,真就摆出一副审问的架势,坐在琴案后面,凉凉问他:“给温容攸下药的事,你干的?”
温容倚知道瞒不过她,颔首应下,神色宁定,心里却一根线一根线捋起来,立刻编出了一套漂亮的说辞,只等着她继续问。
但令婉却停住了,她没有问他缘由,也没有问他目的,只是沉静地看着他,眼底蕴着一片清冽水光,微蹙的柳叶细眉盈一斛愁。她开口,方才温齐光逼问她、温容攸侮辱她,她都不曾失态过,然而此刻,女郎声音颤着,试探着、犹豫着问:
“你……是不是记得我?”
温容倚一怔,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追着补了句,模样柔怯脆弱。她在许多人面前演过柔顺客套,唯独这一回,当真是小心翼翼、紧张不已。
你记得我吗?三十三重台阶,古老姻缘树前,灰衣僧袍,朝我行佛礼,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这一瞥,转眼即是六年。
是啊,他记得她吗?假话说多了,他都快忘了真相是什么。银红裙裳、俏丽女郎,那一日落了小雨,细细密密地黏在他眼睫,模模糊糊间,一对男女隔着烟色相望。
幽寂禅房前,是他,三十台阶上,是她。
裙角飘曳得像蝶翼,灵动有生气,似乎救活了满山的荒寂。但其实无论游客、僧侣、隐士,都怀着期待过日子,整座青山,被寒气笼罩着、浑浑噩噩的,也只有一个他。她只救了他,只有她救他。
说出真相吧,坦诚待她,也放过自己。在令婉渴求又期冀的眼神之下,温容倚几乎要丢盔卸甲。
只差一步,可惜那天玄度斋的窗没有关严。
浓云早早就遮蔽了太阳,今天果然起了风,透过缝隙钻进温容倚识海里,立刻让他从令婉的眼神里脱离出来,清醒自持,又变成往日那个冷心冷情的“坏人”。
禅房简陋,无论冬夏,他总在吹风。
温容倚语声带上两分歉意,“……没有。我对他下药,设计和你成婚,是为了私欲……”
令婉等了很久,等到风吹乱她散下来的头发,吹凉她露在外面的脖颈,终于等到了温容倚的回复。她虽心有准备,眼神却难免一瞬间黯淡下来,她抬手打断他,“不用说了。”
既然不记得她,既然心里没她,那设计这桩替娶,也不过是想借她身份为仕途牟利,令婉心里明白,也并不怪他。毕竟她当时不知道温二郎与她有旧,也是为了私欲逼温家让他替娶。
不该影响他与她做夫妻,她一开始……也不该抱有期冀。
令婉知道自己委屈得有些莫名,偏偏忍不住,默默坐在琴案后面,低着头,不与温容倚搭话,也不看他。
“砰”地一声,很轻,随后屋子里的凉风乍然停下。是温容倚将窗子关上了,她似乎能感觉到他在走近,看着地上清瘦颀长的影子,慢慢地与她的融在一起,最后整个包裹住她。
一声轻叹,满怀疼惜。
清寒气息就在身边,不足一寸。令婉按捺不住,眼眶还红着,就向他张开手,倾身勾上他脖颈,下巴搁在他肩上,说话还闷闷地,“倘若官家赐的是旁人,亦有高贵出身,对你仕途有裨益,你也会这样做,对吗?”
不是她裴清灵独有的,温隐秀需要一只鸾鸟助他,却不一定非要是清池鸾。
她紧紧缠着他,似乎让他痛、让他难受了,才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烙印,才能让他深刻记住她,“好不公平啊,温隐秀。”
温容倚回抱她,将她整个拥进怀里,伸手从她脊背抚到后颈,隔着散下来的头发,触感很痒,传到心尖,便是地动天惊地一颤,仿佛震碎了他心中的高墙、融化了积郁多年的冰霜。
令婉在他怀里,埋头闷闷地又重复一遍,“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