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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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

    于是,主仆两人,裹着毯子窝在小榻上,“咔嚓咔嚓”的说故事,瓜子皮嗑了一被窝。

    含章年幼病重,自己倒是迷迷糊糊的记不清,只记得流水一样的大夫来给自己把脉,最后来了个道士,然后,他爹就开始和大哥一起,每天吭哧吭哧的在他门口挖坑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老管家给他讲的,不过大抵可以概括成一句话。

    问医不成问鬼神。

    道士在病危的小公子床边起卦一算,只说合该屋前建个池子,这孩子命盘缺水,遇水则生。

    最后也不知是御医的药起作用了,还是这池子顺了命,含章倒是渐渐好起来,只是身子弱一些。

    两人说话之间,外头的大雨更急了。

    “少爷,是哪来的道士,咱们得空了去还个愿,拜个门啊。”

    含章摇头,“不知道,记不清了,多少年前的事了,那道士没再来过。”

    小福也不再问,反而忽的想起什么事来,五香瓜子都不嗑了。

    “啊对了!少爷,今天二月二龙抬头呢,要不要我给你修修眉鬓。”这也是时节里的旧俗了。

    含章兴许是喝了参茶的缘故,精神气好了一些,“也可,今儿是一个祈福纳祥转运的日子,咱们只当去去药气。”

    小福听言赶忙拿了剪子过来,只是他手拿着家伙事在含章左右比划了半天,就,没下去手。

    “怎么不修剪?”含章自己稍稍掖了掖衣领子,还很配合的探头过去。

    小管家看着烟视鸦眉的苏含章,心中感叹,他家少爷真是好看,这用羊脂玉簪松松挽起的鬓发实在叫人舍不得下手剪呢。

    犹豫了半晌,小福还是吭哧的说,“要不,不剪了吧。”

    含章好笑,索性自己挑起一缕头发,拿过剪刀果断的剪了,而后还兴致盎然的从榻上起身。

    “往年二月二,里正都要带着人热闹的去祭津水,我没去过,但也想凑个热闹。”

    小福连连摆手,今日大雨惊雷的,连里正他们都暂停了祭典,他家少爷这体格哪还能出门。

    不过好在含章也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体弱,不便出行,不过,前儿我在书上看,咱们县古时候二月二有旧习俗,叫撒灰引龙。”

    “什么?”

    含章捻着一小缕断发催促小厮,“去,给我取些香灰来!”

    小福愣是没听说过这回事,不知道是哪本混书上写的瞎方,但也只得顺着含章。

    撒灰引龙,便是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家家户户用簸箕盛着草木灰,沿着自家房子外围墙根密密的撒一圈,因为这条灰线又细又长,就像是传说中的龙。只是这习俗早就无人延续了。

    含章看着外头的大雨,实在出不去,于是穿了挡风的袍子,在廊下自己的门口浅浅撒上些香灰,只是风大,吹坏了灰,瞧着不像龙。

    索性,他将自己那缕碎发拿来,做了个龙尾,这才有了样子,之后满意的一笑,聊作节日欢庆。

    小福却端着香灰炉看着渐渐被雨水打湿的“灰龙”,一时间有些难过。

    他家少爷,是喜爱人间烟火的人,心地良善,无奈被病躯所累。

    含章摆了龙,仔细修了修形状,便满意的蹲在地上端详起来。

    最后,他仰起头,呆呆的望向院墙之外朦胧的雨幕,大雨模糊了天地的界限,让人觉得孤寂又流离。

    就在含章走神的功夫,一阵冷风吹来,携带着豆大的雨点和一股水腥气,扑啦啦的砸进遮雨的回廊下。

    天边一道闪电如银剑半劈过,闪得人眼睛疼,随即,雷声大作,震得人心都要跳出来。

    含章被惊得手一抖,最后一点香灰也洒在地上。小福也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吓得一哆嗦,而后赶紧把含章拽回了屋里,又喊下人来关窗。

    苏含章被雷声微微惊住,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外头如长蛇翻滚的落地大雨。风雨一激,因身体的底子弱,便开始喉咙发痒的小声咳嗽起来。

    窗外收灯笼关窗的下人也惊异,压着嗓子的说话声隐约可闻。

    “嚯!好大的雷啊。”

    “诶呦,这可不是寻常天。”

    “怎么说?”小丫头好奇。

    “传闻有大蛇需要走蛟成龙,才会扇风动雨,奔雷不绝。”而后下人隐秘的小声嘀咕,“眼下,怕不是有什么东西再过劫难罢!”

    “什,什么,你可莫要吓唬人。”

    话音刚落,外头的雷声愈加霹雳,仿佛与人近在咫尺,轰轰作响,像是要劈开天地般剧烈。

    众人一时间不敢多言,深怕惊扰了哪路神仙。

    含章一望,雷鸣处,正是津水的方向,在混合着窗下的窃窃私语,就莫名觉出些不安稳。

    小福也出门,叫下人都回避起来,津水浩浩荡荡的,只与琼林镇有半山之隔,这么近的雷,劈到人可活不了!

    是夜,含章在雷雨声中好不容易睡了,后半夜却有些发热。

    津水方向的天边,紫雷翻滚,仿佛炸翻了苍穹,琼林镇家家闭门锁户。

    而就在瓢泼大雨的掩映中,浅眠的含章只觉得耳边一阵骤响,院中仿佛“嘭咚”“哗啦”“嘶啦啦”几声,只是他却仿佛魇住一般,浑身是汗的没醒过来。

    苏府中也安静极了,屋前涨水的小池一阵烟雾弥漫,最后渐渐散尽,仿佛来去无痕。

    而门口香灰结成的“龙”,已然被狂风吹变了形状,像是胡乱勾划成了个大鲤鱼,又叫雨水浸的乌漆嘛黑。

    原本龙尾处公子的一缕青丝,也早被阵风卷走,不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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