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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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午过去,温砚还在昏沉沉地睡着,他中间醒过几次,每一次都浑浑噩噩,被人用勺子喂了几口水就又睡过去。

    顾凛川的袖口早就被松开了,而他人却没离开,皱着眉在床边看文件。

    下午两点,温砚输完液,医生拔掉他脚上的针头,手指压了一会儿,在上面贴好医用胶带。

    顾凛川全程冷着脸旁观,文件一直在手里,就是不知道看了多少。

    顾家的私人医生叫钟茗择,是个很耐心细致而且性格温润的人,没到三十岁就成了年轻一代医生中的翘楚。

    “他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是晚上说不准还会反复。”

    钟茗择和顾凛川是好友,所以说话比较随意,“你最好能守着点,或者让人看着也行。”

    早上他来的时候就说过了,温砚的身体底子弱,之前应该还大补过,所谓虚不受补,病倒是早晚的事。

    不管有没有顾凛川嘴里那个“作妖洗澡着凉”的行为,温砚的身体也是躲不过要遭一次罪的。

    顾凛川“嗯”了声,“他什么时候能醒?”

    “等他睡够就醒了。”钟茗择的声音温润如风,他看着床上蹙着眉、神色极其不安的温砚,对顾凛川说:“现在睡不好是正常的,其实不用太担心。”

    顾凛川也看了看床上的人,对方之前勾他袖子的那只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到处乱抓,床单都被他攥出褶儿了。

    顾凛川不知道第几次把温砚的手塞回被子里,拧眉道,“麻烦。”

    就是因为温砚的手总乱动,输液的针才只能扎在脚上。

    钟茗择默默看着他的举动,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会心一笑:“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亲自在床前守人守了几个小时不说,前好几次温砚乱动的时候,顾凛川还会主动把自己的衣服袖子递过去给人攥着,这会儿西装袖口还皱巴巴的。

    后来估计是次数太多才觉得烦了,改成每一次都直接把温砚的手塞回被子里。

    看样子对未婚妻还是有耐心的,虽然不多。

    但这已经超越钟茗择以前对顾凛川的基础认知了。

    顾凛川则是对他这句话冷嗤一声,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他。

    钟茗择选择性忽视,好脾气地说:“身体不好是麻烦了点,但人是你自己选的,自己受着吧。”

    他听说这位未婚妻的性子还很刚烈,小命差点作没了,估计以后日子消停不了。

    顾凛川被他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身体能养好?”

    “当然了,又不是绝症。”钟茗择的表情很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顾凛川好像总觉得温砚的身体好不了。

    就连早上钟茗择来的时候,也怎么都没想到顾凛川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温砚会不会死?

    他当时真是气笑了,有这么关心人的吗?

    “你这未婚妻身体亏空太多,需要慢慢补,不能像之前那样乱吃东西,太补了他身体受不住,就算好一时也是表面现象。”

    顾凛川闻言冷声道:“不是我给他补的。”

    虚不受补那是温家的做的孽,不过对方多半是为了给他做足面子功夫,说到底这锅顾凛川还是得背一半。

    这笔帐他先记下了,等抽出时间再找温家算。

    顾凛川面无表情地想。

    而温砚来这之后只吃过一顿饭,顾凛川想到那时餐桌上温砚的表现,突然问:“挑食能治吗?”

    "他还挑食啊?"钟茗择知道他在说谁,好奇地问:“不吃什么?”

    “胡萝卜。”顾凛川说:“其他的还没发现。”

    能发现人家不吃胡萝卜已经说明你在留意观察了,还想着发现其他呢?

    不简单呐。

    钟茗择饱含深意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说:“这个不好说,他可能是单纯不喜欢那个味道,也可能是对胡萝卜有特殊的感官反应。”

    比如一些爱吃香菜的人,他们会觉得香菜闻起来是清新的蔬菜味道,但让一些不爱吃香菜的人闻起来,香菜就是臭的。

    “一般在挑食的人群中,一些是从小饮食习惯不好才养成的坏习惯,一些是因为身体内缺乏微量元素,才导致味觉异常,当然也和体质有关系……”

    顾凛川直接打断:“就说能不能治。”

    他不想听钟茗择这些医疗理论的长篇大论。

    钟茗择一顿,也不恼怒,推着眼镜说:“可以,但没必要。”

    “人多少都有点挑食,你不也是不喜欢吃辣,只喜欢吃清淡的东西吗?”

    温砚只是不喜欢吃胡萝卜而已,硬要逼着人吃的话,就很没意思了。

    “你可别只自己放火,不让人家点灯啊。”

    顾凛川沉着脸看他一眼,“不用你管。”

    话虽如此,却也没再提要“治”温砚挑食的事了。

    钟茗择说"行行行",干脆越过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些温砚以后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

    说了挺多,顾凛川基本没听,最后和钟茗择说:"你写在病例上,我让周叔请营养师。"

    周叔就是管家。

    钟茗择一顿,"行。哦对,你不用跟着吃,你不需要补。”

    然后转身去外面敲电脑,专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写论文。

    过了会儿,顾凛川又突然开口说:"你再看看温砚的手。"

    他想起那道缝了线的伤口,红肿的厉害,皮肤像要被挣开一样。

    钟茗择从电脑前抬起头,面带犹豫地看了顾凛川两秒,最后还是看在好友第一次懂得关心人的份上,摇头叹气,起身过去给温砚看手腕。

    明明早上已经看过一次了,连药都是他给换的,顾凛川还是不放心。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郑重地对顾凛川说:"伤口确实是正常恢复的状态,没有二次感染的迹象,人家自己保护的挺好的,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温砚似乎觉得不舒服,跟小猫动静似的不安地哼了几声,想翻身,手也不安分地抓东西。

    顾凛川按住温砚肩膀,再一次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快醒了。"

    钟茗择迅速给人把纱布缠好,"该注意的情况我病历上都写了,你要不……算了,我直接给周叔好了。"

    他感觉顾凛川应该没耐心看这些。

    顾凛川没出声,垂眸盯着温砚的手腕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钟茗择就当他默认了。

    钟茗择准备要走人,收好电脑后看了看顾凛川的腿,"你这边,我继续像之前那样跟你家老爷子说?"

    顾凛川先是"嗯"了声,又说:"跟他说我有复健的意向。"

    "嗯。嗯?"钟茗择惊奇地看他,十分稀罕道:"又想站起来了?"

    说完又看了眼床上的温砚,"你不是要娶回家摆着的吗?"

    这么看感觉不止是想摆着啊。

    "和他没关系。"顾凛川冷瞥他一眼,语气微沉:"我不会一直这样。”

    顾家根基深厚,同时也意味着情况盘根错节,明里暗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把话放给老爷子,也等于同时把话放给其他人听。

    "那倒也是。"钟茗择点头,“不过谁知道你。”

    他其实比顾凛川大两岁,但是对方的想法他总是摸不透,年纪轻轻,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在业务方面,钟茗择也是拿钱办事,顾凛川给他的工资很高,而且事少,多余时间他可以安心在所里研究脑子。

    "走了。"钟茗择给顾凛川打了个招呼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又突然把他叫住。

    顾凛川目光沉沉,抿唇道:"完整病例发我邮箱一份。"

    钟茗择会心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一脸看透了的表情。

    还说和温砚没关系,成年人了嘴还这么硬。

    他等着瞧。

    -

    温砚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他第一时间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手心贴了贴额头,感觉不太热。

    嗓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干,就是让被子捂出了不少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

    温砚怕再着凉,没直接掀开被子,而是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一双偏圆的桃花眼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他病得太突然了,一直睡得迷糊,意识也不是很清晰。

    但他知道是顾凛川找了医生来给他看病,大概也许可能还在这陪了他一会儿,给他喂水的好像也是顾凛川。

    卫生间突然传来水声,温砚吓得抱着被子坐起来,慌张而又警惕地看过去,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某个身影后又愣了。

    “顾总?您…您怎么在这?”温砚表情懵懵的,声音有点哑,还有点闷,是感冒时的那种鼻塞音。

    看到人醒了,顾凛川脸上没多少意外,抬眸反问:“我不能在这?”

    温砚赶紧摇头,他只是惊讶顾凛川居然还在。

    顾凛川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到温砚床边,掌心贴上温砚的额头,温度不像之前那么烫了。

    他收回手,“还不舒服?”

    “挺好的,现在有力气了。”温砚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顾总,我生病给你添麻烦了。”

    “你已经跟我道过一次歉了,不会说别的?”顾凛川看他一眼,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温砚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了,自己好像还下意识拽了顾凛川的袖子。

    他脸一红,低低“哦”了声,“那就谢谢顾总。”

    他模样乖得很,眼尾不知道是热得还是怎么,牵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红,睫毛很长,眼睛看着湿漉漉的。

    顾凛川没忍住问:“谢我什么?”

    “谢谢您照顾我。”温砚抱着被子眨眨眼,一问一答,乖得没边。

    顾凛川心里满意,表情上却看不出来,只是点点头,“饿了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温砚就感觉肚子有点瘪,他舔舔嘴唇笑了下,“有一点。”

    “起来下楼吃饭。”顾凛川说。

    温砚又“哦”,他感觉这会儿身上汗也消得差不多了,才放开被子,房间空调打的足,没觉得冷。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丝绸睡袍,在被子里折腾的,领口扯开很大,露出平齐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口泛着莹润的光,莫名有点色相。

    顾凛川的目光在那一小片晃眼的白上滞留一瞬,然后撇开视线,“衣柜里有衣服,换好再下楼。”

    温砚低头一看,后知后觉地拢拢衣领,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好、好的。”

    顾凛川冷漠地转过轮椅先走了。

    温砚在衣柜里随便挑了一件白色长袖t恤和休闲裤,换好又去卫生间用毛巾沾水擦了擦脸,等脸上热意散去才下楼。

    顾凛川已经在餐桌那边坐好了。

    和昨晚不同的是,桌上的菜变了。

    顾凛川面前还是两菜一汤配米饭,简约而精致。

    温砚面前的桌子上就完全不一样,乍一看得有七八种,水果蔬菜肉,还有汤,分门别类都用小分量餐盘挨着摆好,码得整整齐齐。

    “营养餐?”

    温砚猛地吸了口气,心说这熟悉的感觉简直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又要开始过一日三餐都吃这些的日子了吗?这回要吃多少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温砚当即小脸一垮。

    顾凛川看他表情,挑了下眉,“还没吃就不喜欢?”

    “不是……”温砚坐下来,声音小小的轻轻的。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吃腻了,本来还以为以后自己能肆无忌惮地吃没吃过的东西呢。

    现在念想落空了,温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那怎么这副表情?”顾凛川有点疑惑。

    温砚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没有呀,您看错了。”

    只要是为了身体好,吃就吃吧。

    顾凛川怀疑地看着温砚。

    他让周叔请的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的营养师,据说人家调配的食谱不仅营养均衡,而且卖相味道都是上乘。

    桌上这些看着就很不错,他还特意嘱咐了食材避开胡萝卜,但温砚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喜欢?

    温砚用勺子挖了口南瓜粥往嘴里塞,喉结一滑咽下去,“好吃的。”

    “顾总要尝尝吗?”他眼睛一弯,笑意盈盈地望着顾凛川。

    模样很像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在给人分享的样子,兴致勃勃的。

    “真的很好吃!”温砚强调。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顾凛川犹豫片刻,让周叔拿一份新的南瓜粥过来,他尝了尝,口感细腻,南瓜味道很浓,而且没有那么甜。

    顾凛川点头评价,“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温砚看起来很高兴,笑得露出小虎牙。

    就是,这种营养餐得有人和他一起吃,他心里才能平衡。

    顾凛川最后还很给面子地喝光了一整碗粥。

    温砚却没喝完,他饭量本来就小,而且还吃了其他的蔬菜和肉,最后真的喝不下去,就拿着勺子一下又一下地在剩下的粥里晃。

    顾凛川看了他两分钟,没忍住问:“你在干什么?”

    “我歇一会儿再吃。”温砚偷偷揉了揉肚子,看起来蔫蔫的。

    “吃不完?”顾凛川淡声说:“吃不完就剩着。”

    温砚以前过的日子真有那么苦,吃撑了还要吃?

    “那不太好吧。”温砚声音小小的。

    在别人家里剩饭哎……

    顾凛川的态度却很强硬:“周叔,把这撤了。”

    周叔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来,对着温砚笑了笑,然后把东西都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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